第第32章 七七和亲人32(1 / 2)
1
“七七最后悔的是没能给父亲尽力看病”
——这句话像一根钝钉子,最初只是浅浅地钉在肉里,随着年月推移,却一寸寸被敲进骨头。
她后悔的,不只是“没钱”
那么简单。
那年冬天,父亲咳嗽得像漏风的老风箱,夜里整面墙都在跟着他震。
县医院拍出的片子白花花一片,医生把听诊器往桌上一扔,说“肺上像撒了一把芝麻”
,却连“住院”
两个字都没提——因为病房满了,也因为他们母女仨凑不出三千块押金。
七七当天就揣着片子去了市里,跑遍所有“能报销”
的定点医院,窗口里的人头也不抬:农村合作医疗跨市只能报三成,先交全款。
她站在大厅中央,手里那张薄薄的转诊单像一块烧红的铁板,捏得指缝疼,却死活舍不得扔。
她更后悔自己“懂事”
得太晚。
父亲怕花钱,笑着摆手说“庄稼人命硬,扛扛就好”
。
她便真的信了,转身把刚借到的五千块拿去给弟弟交了下学期学费——那是父亲最骄傲的一件事:家里要出第一个大学生。
夜里她贴着墙根哭,安慰自己“再等等,等开春卖了猪,再带爹去省城”
。
可猪还没出圈,父亲已经咳出血丝,再上车时只能躺在我家那辆拆了后座的小面包里,身下垫着两床潮的棉被。
路上他疼得浑身打颤,还半睁着眼安慰七七:“闺女,别挂心,爸这是老毛病。”
她握着方向盘,指甲在塑胶上掐出半月形的坑,一路把油门踩到一百二,风从窗缝灌进来,像一记记耳光。
她最悔的,是父亲临走那天,她竟没在身边。
icu一天两千八,她把钱缝在内裤里,红着眼求医生“再撑一天,我就能凑够”
。
夜里她跑回村里,挨家挨户磕头,写欠条按手印,把能叫“叔”
的都叫了个遍。
天蒙蒙亮赶回医院时,电梯刚好“叮”
一声停在八楼,护工推着一张空板车出来,白布下露出半只她再熟悉不过的、布满老茧的脚。
那一刻她没哭出声,只觉喉咙里泛起一口铁锈味,低头才现自己把下唇咬穿了。
她抱着父亲的脚,像小时候父亲把她扛在肩头那样,一步一步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白布偶尔被风掀起,露出父亲嘴角还挂着笑——那笑里带着歉意,好像在说:“闺女,爸先走了,不拖累你了。”
后来,她攒下钱,买了房,把弟弟供到研究生,甚至给村里捐了座小桥。
可每到清明,她仍跪在那座连墓碑都刻不起的黄土堆前,烧纸的手一直抖。
火舌舔上来,映得她半边脸都是湿的。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
“爸,我不是没钱,我是没把你放在第一位;我不是来不及,我是怕借了债还不起;我不是不孝顺,我是把‘孝顺’二字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弟弟,一半给了自己的恐惧。”
火光里,她忽然看清——自己真正后悔的,是在命运把“要钱还是要命”
的选择题推过来时,她竟犹豫了那三秒。
就那三秒,让父亲把“算了”
咽进喉咙,让她把“我再想想”
说出了口,让生死之间从此隔了一道她一生都跨不过去的山。
如今她逢人就劝:“别怕借钱,别怕欠人情,带爸妈去看病,天塌下来也先治病。”
可没人知道,她每说一次,就像把那根钝钉子又往心里敲进一分。
夜里梦回,她仍看见父亲站在老屋后门口,身上穿着洗得白的蓝工装,对她笑:“闺女,我没事,别花那冤枉钱。”
她冲过去,哭喊着“这次有钱,咱们去最好的医院”
,可脚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过那道门槛。
醒来时,枕巾湿了一大片,窗外天刚蒙蒙亮,她摸摸脸,全是泪,却分不清是梦里的,还是此刻的。
父亲到城里来的那天,七七的铺子刚开张三个月。
三十平米的小门面,卖的是网红拉丝玉米杯,雇了两个学徒,租金却按“网红街”
的价收。
早上七点开门,夜里十一点才打烊,只要她不在,流水就掉三成。
父亲电话里说“胸口闷得慌”
,她一边搅芝士一边回:“爸,你先过来,我带你去医院挂个专家号。”
可直到父亲拎着化肥袋改制的旅行包,佝偻着身子站在店门口,她才现“专家号”
三个字只是自己嘴里的敷衍——她连手机挂号都没研究明白。
父亲穿的是洗得白的蓝工装,领口磨出了毛边。
他站在操作台旁边,像棵被砍去枝桠的老树,想帮忙又伸不出手,怕碍事,就缩到门口的小马扎上,看女儿把玉米粒铲进纸杯,再往上浇一勺能拉半臂长的芝士。
每来一波顾客,父亲就下意识起身,替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