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31章 七七和亲人31(2 / 2)
半秒弯腰,伸手在空气里一抓——那尾银亮的鱼果真“扑通”
一声落进她的桶。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压成薄薄一片,轮廓却严丝合缝,像同一把剪刀裁出的纸。
高考那年,父亲被派去外地修水库,通信靠一封半月步行的绿皮信。
信里从不提思念,只写——
>“今日合龙,用你去年晒的野菊花泡水喝,喉不痛。”
七七回一封,也不写“想你”
,只画两幅铅笔画:一幅是水库大坝横断面,一幅是家里老槐树的年轮。
第二年的清明,父亲背着磨到白的帆布包回来,从夹层掏出一块被汗水浸得软的黄泥,捏成歪歪扭扭的小水坝,放在她掌心;七七则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用旧车票折成的微型风筝,尾巴上粘着槐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那风筝骨架的弧度,竟和大坝的溢洪道一模一样。
父亲病重后,话更少,却固执地每天五点起床,在病床上用指甲轻轻刮输液管的塑料滴壶,出“嗒、嗒、嗒”
三短一长。
护士以为他烦躁,只有七七听懂了——那是他们小时候在河堤上模仿的“水鸟警报”
:三短一长,表示“东方亮,该回家”
。
于是每天五点零五分,她会准时把病房窗帘拉开一条缝,让第一缕天光落在他手背上;然后伸出食指,在他掌心回敲两短两长,像在说:“知道,我就守在这儿。”
临终前夜,父亲已经不出声音,呼吸机的警报每隔几分钟就尖叫一次。
凌晨三点,他突然抬起插满针眼的手,在床单上慢慢划动。
监控仪的绿光映着他指尖,像一尾将熄未熄的萤火。
七七俯身,看见那干枯的食指正一笔一画写出一个歪歪扭扭的“7”
——她小时不肯学算术,父亲用竹篾在地上摆给她看:两根交叉,就是“7”
。
她眼眶热,却立刻伸手,在他写完第二道横线之前,轻轻把指尖往旁边一拨——那“7”
变成了“l”
,是他们偷偷约定的暗号:
>“l,1ove,别哭,要笑。”
父亲的手停住,嘴角微微上扬,机器上的心跳随即落成一条安静的直线。
后来,七七每年清明都去水库。
她不烧纸,也不带花,只带一只用旧车票折的微型风筝,蹲在大坝顶端,让风筝尾巴蘸着水,迎风一甩——纸风筝沾了水,飞不高,却会在坝前洄旋三圈,再“啪”
地坠入水面,像一条终于学会回家的鱼。
她站在原地,抬手敲出两短两长的节拍,对着空荡荡的溢洪道,轻声说:
“爸,天亮了,我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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