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o5章 七七和丈夫45(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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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去医院看望婆婆,是在一个暮春的午后。

阳光像被雨水洗过,澄澈得几乎透明,落在医院灰白的外墙上,也落进她手里那束浅粉色的康乃馨里。

花是前一天晚上就订好的,她特地在卡片上写了一行小字:“妈,我在呢。”

写完后又觉得“妈”

这个称呼太郑重,像要把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递出去,于是把卡片抽出来,重新写了一张,只留“我在呢”

三个字,落款改成“七七”

可写完后,那三个字又显得太轻,像一片羽毛,压不住病房里可能存在的消毒水味和沉默。

她最终把两张卡片都塞进包里,决定到时候再看情况。

地铁到医院要转两次线。

第二次换乘时,她站在站台的黄线后面,忽然想起婆婆上个月在电话里说“不用来,医院细菌多”

,声音隔着电流,像被砂纸磨过,沙沙地疼。

那时她正加班改方案,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地铁车窗上,像一层冷霜。

她“嗯”

了一声,没反驳,却悄悄查了最早一班的地铁时刻表。

病房在六楼,电梯门开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楼层提示音还响。

走廊比想象中安静,只有远处推车的轮子碾过地面的“咯吱”

声。

婆婆住的是三人间,最靠窗的位置。

七七走到门口,先看见的是婆婆的侧影——灰白的头在枕头上散开,像一捧被风吹乱的雪。

她正望着窗外,阳光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显得比平时小了一圈。

七七把花藏在身后,轻轻喊了声“阿姨”

婆婆转过头,眼睛在皱纹里亮了一下,又迅暗下去,像被云层遮住的星子。

“不是说不用来吗?”

她声音还是沙哑,却带着笑。

七七没回答,只是把花递过去,动作有点急,花枝扫过婆婆的手背,留下一道淡红的痕。

婆婆“哎哟”

一声,却笑了:“这花……像小姑娘送的。”

七七这才注意到,康乃馨的花瓣边缘有些卷,像是长途跋涉后疲惫的裙摆。

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买花瓶。

邻床的老太太正在睡觉,呼吸声像老旧的风箱。

婆婆示意七七坐下,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拍了拍床沿。

床单是蓝白条纹的,洗得有些硬,七七坐下时,听见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婆婆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她的指尖——那手比想象中凉,却干燥,掌心有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茧。

“瘦了。”

婆婆说,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像确认什么。

七七想说“没瘦”

,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好反握住那只手,轻轻晃了晃。

她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同病房老太太的孙女今天穿了红裙子;护士站的铃响了三次;食堂的南瓜粥太甜。

婆婆说这些时,眼睛一直看着七七,仿佛她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说到后来,婆婆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有点怕。”

七七的指尖颤了一下。

她想起上周医生在走廊里和公公说话,背影像被压弯的芦苇。

婆婆的眼睛这会儿像两口深井,映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得吓人。

窗外有鸟飞过,影子掠过婆婆的被子,像一片突然飘过的云。

七七深吸一口气,把包里那张写了“我在呢”

的卡片拿出来,塞进婆婆掌心。

婆婆展开卡片时,七七看见她眼角的皱纹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傻孩子,”

婆婆用拇指擦过那三个字,“你在这儿,我还怕什么?”

回程的地铁上,七七把另一张卡片撕碎了。

碎纸屑落在垃圾桶里,像一小片被揉皱的春天。

她靠在车窗上,想起婆婆的手最后在她顶停留的温度——那温度穿过消毒水的冷,穿过暮春的凉,像一盏灯,亮在她记忆里很久很久。

阿斗是下午三点到的,比七七晚了一班地铁。

他拎着一袋砂糖橘,塑料网兜勒得他指节白,却仍坚持腾出另一只手来敲门——像小学生春游前夜那样郑重其事。

门开时,七七差点没认出来。

眼前的人一身黑t恤、黑运动裤,衬得脸色灰;两颊凹进去,锁骨在领口支棱出尖锐的轮廓。

若不是那双仍旧圆而亮的眼睛,她几乎要喊一声“先生您找谁”

可这就是阿斗——当年全院最白的胖小子,手臂像一节节刚出笼的糯米藕,跑起步来脸蛋晃啊晃,护士们总忍不住捏一把。

如今却像被谁偷偷抽走了半管血,又塞进了他哥哥阿能的旧皮囊。

“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脱口而出。

阿斗咧嘴笑,嘴角扯出两条陌生的法令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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