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南宫冷阶凝露光,私徒潜谒说旧王(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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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不用,这张有你们的手印,朕留着。”

窗外的晨光像掺了水的蜜,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淡金——天要亮了。萧桓走到窗前,指尖捏着窗纸破口轻轻往外撩,纸边脆得像干了一冬的草,一扯就掉了几缕丝。院中的衰草叶尖还挂着露,风一吹,露水“嗒嗒”砸在青石板上,溅进缝里的青苔里,晕开细得看不见的绿痕。

“天快亮了,你们得走了。”他回头时,声音压得比晨雾还低,像是怕吵醒院角那棵半枯的老槐,又怕话飘远了落进巡逻老卒的耳朵,“西角门的张老卒睡得沉,可东厢房后墙根有块青石板松了,你们绕着墙走,别踩空摔着;明日辰时三刻,记着带那枚佩刀残片——朕只认这个,别让守卫拦了。”

石崇点头,把名册、地图、密信按顺序叠好塞进乌木木箱,箱底垫着的旧绢是他从家里带的,怕磨坏了纸。又从怀中摸出个青布小袋,麻绳系着袋口,解开时“哗啦”响——五锭小银滚在案上,边缘还带着“恒昌票号”的浅戳。“陛下,这点银您留着,买点新茶润润喉,再添件薄棉袍——明日复位,陛下得精神些,让京营的人看看,您还是当年的样子。”

萧桓的指尖碰了碰青布袋,能觉出银锭的凉硬透过布纹传过来,还有袋底磨出的毛边——是石崇揣了一路,蹭着衣襟磨的。他捏着袋角轻轻提起来,七年来,他手里过的最多的是代宗每月给的那点碎银,够买半袋米,却不够添件新袍。“你们……费心了。”话到嘴边,只剩这么一句,喉咙里像堵着南宫的晨雾,有点发涩。

“陛下,臣等该走了。”徐靖躬身,目光扫过案上的凉茶——茶叶沉在杯底,是昨日的旧茶,萧桓竟没舍得倒。

萧桓送他们到门口,手搭在门闩上没松:“晨雾里别快走,草叶滑,靴底沾着泥,容易摔。”

“臣等记着,陛下也早些歇着,明日好有精神。”徐靖应着,跟着石崇转身往西角门走。

黑袍下摆扫过草叶,带起的露水滴在靴筒上,晕开深色的痕,像两道淡墨在白纸上拖过。石崇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正屋的窗棂后,萧桓的影子还立着,烛火的光从窗纸破洞透出来,像一点微弱的星。直到晨雾裹住了身影,看不见那点光了,他才加快脚步,跟上徐靖的步子。

西角门的暗门还虚掩着,徐靖轻轻推开,晨雾涌进来,带着院外麦田的新麦味。二人跨出门时,石崇又回头望了眼南宫的红墙——墙头上的衰草在风里晃,像在送他们,又像在盼着什么。黑袍上的草屑落在门外的土路上,露水滴干了,只留下几点浅痕,风一吹,连痕也淡了,像他们从没来过。

萧桓站在门口,看着两道影子融进晨雾,直到连黑袍的边也看不见了,才慢慢推上门。门轴锈得厉害,“吱呀”声拖得老长,在寂静的院里飘了老远,他忍不住顿了顿,侧耳听了听——只有晨风吹着老槐的枝桠,没别的动静,才把木闩插紧。指尖碰着门板,还留着刚才烛火的余温,比院里的晨雾暖了些,像刚才石崇、徐靖跪着的地方,青石板也没那么凉了。

回屋时,烛火只剩一点微光,映得墙上他的影子孤长,拖过案上的凉茶,落在床脚。他蹲下身,手指摸着床榻下的暗格——这暗格是他七年前用发簪一点点挖的,木板缝里还留着当年的划痕,深一道浅一道,像他夜里数着的日子。掀开暗格盖,里面铺着张旧绢,是他当年北征时的汗巾,还带着点战场的土味。他把名册、密信轻轻放在绢上,再盖好暗格,用床板压严实——怕夜里起风,床板动了,漏了痕迹。

又从箱底翻出那件石青色锦袍。袍领绣着暗纹,是元兴帝当年赐的样式,代宗送过来时,还带着熏香,如今熏香早散了,只剩一点布料的旧味。他抖开袍角,发现袖口有个小破洞——是去年冬天冻得慌,凑在小炉边取暖,蹭着炉沿烧的。他用指尖捏着破口轻轻抚平,才叠好放在床头,压在枕下——怕晨雾从窗缝钻进来,打湿了袍角。

最后,他拿起那枚佩刀残片,坐在案前。烛火的微光映在残片的锈迹上,“忠勇”二字的刻痕里还藏着点当年的银亮,没被七年的晨雾泡透。他用指腹慢慢蹭着浮锈,蹭下来的锈末落在案上,像细小的金粉。忽然想起漠北的日子——那时佩刀还完整,他挥刀斩敌,刀光映着日头,比现在这烛火亮多了;那时他身后跟着赵四、孙五,喊着“陛下冲锋”,比现在这院里的寂静热闹多了。

“噗”的一声,最后一点烛火灭了。屋里暗下来,只有窗纸破洞透进来的晨光,慢慢爬过床脚,照在锦袍的一角——石青色的布被晨光映得发浅,像要透出光来。萧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破窗,晨风吹进来,带着老槐的新叶味——是春天了,这是他来南宫的第七个春天。院中的衰草在风里晃,叶尖的露水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却不冷。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晨光的暖,还有点远处市集的声音——是卖早点的吆喝,是车轮碾过石板的响,是他七年没听过的热闹。萧桓望着院外的晨光,轻声道:“七年了……朕,终于能走出去了。”

片尾

破晓时分的南宫,晨雾慢慢散了,院中的衰草被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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