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莫道位高无傲骨,宁违君命不违慈(4 / 6)
拿问’。你按二石五斗定额供给,便是苛待,他日陛下醒悟,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你!张卿,你是李嵩的门生不假,但也该想想自己的身家性命——别做了别人的刀,最后还得自己挨宰。”
张敬的嘴唇动了动,眼神明显有些动摇——他是三甲进士出身,好不容易才爬到光禄寺卿的位置,自然不想因李嵩的私事丢了官。可一想到李嵩手握文官考核之权,若违逆他,明日就可能被安个“贪墨”的罪名贬到烟瘴之地,他又硬起心肠,后退一步道:“下官不敢违旨。太保若真心疼南宫,不如自己想办法——反正下官只能按定额拨付,多一粒米也拿不出来。”说罢,不等谢渊再开口,便捂着肚子喊“腹痛”,由侍从扶着,慌慌张张躲入后堂,连茶杯都碰倒了。
谢渊望着他的背影,气得胸口发闷。他走出光禄寺,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张敬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仗着有李嵩和司礼监撑腰,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俸银袋,袋口用粗麻绳缝了个补丁,里面是这个月的太保俸银五十两。按市价,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米,拿出二十五两,正好能补够南宫的五石米缺口。
可这绝非长久之计。他每月要接济三名德胜门阵亡将士的遗孀,每人五两,再加上府中仆役的月钱,本就所剩无几;更关键的是,“自俸挪出”等同于默认光禄寺的定额“合理”,日后李嵩定会借题发挥,说“南宫供给无需户部拨款,谢渊私俸即可支撑”,彻底断了南宫的官方供给渠道。
正犹豫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口传来,秦飞翻身下马,手中举着一份折叠的麻纸密报,声音带着急促:“太保!不好了!王振传完旨后,立刻派了他的干儿子小太监李四去南宫,说是‘宣旨’,实则是要对内侍刘公公说,‘供给减半是谢太保跟户部闹别扭,不肯拨款’,栽赃给您!还有,李嵩已命吏部侍郎张文写弹劾疏,罪名都拟好了——‘玩忽职守,致南宫供给不足’,就等李四那边传回‘南宫断粮’的消息,立刻递上去!”
“好阴毒的计!”谢渊猛地一拍马颈,马吃痛地刨了刨蹄子,嘶鸣一声。他眼神骤然变得凌厉,“秦飞,你立刻带两个人去南宫,当着刘公公的面拿下李四,搜出他带的‘假口谕’;再告诉刘公公,供给的事我来解决,让他千万别信王振的鬼话。另外,你盯着张文的弹劾疏,他敢递,你就把光禄寺批给李嵩寿宴的一千两白银支用档、张敬的批文,还有王振跟李嵩密谈的行踪记录,一并递到御书房——我倒要让陛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玩忽职守’!”
“属下明白!”秦飞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谢渊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缰绳一紧,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这一去,可能是抗旨,可能是下狱,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让太上皇挨饿,不能让太祖的“孝治”祖制蒙尘,更不能让李嵩的阴谋得逞。
乾清门外的白玉石阶冰凉刺骨,谢渊已跪了近一个时辰。晨露打湿了他的官袍,寒意顺着膝盖往上钻,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期间有两名小太监路过,见他是正一品太保,却像个小官似的跪在门外,忍不住窃窃私语,他却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宫门。
终于,太监总管轻步走了出来,尖声道:“陛下有旨,宣谢渊入见。”
谢渊撑着石阶站起身,膝盖发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整了整褶皱的官袍,跟着太监总管走入御书房。殿内檀香袅袅,萧栎正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边军粮饷奏疏,李嵩则站在御案旁,低头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两人同时停了下来,萧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不在兵部处理边军粮饷,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莫非是为光禄寺定额南宫供给的事?”
“正是!”谢渊“噗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陛下!南宫现有十二口人,光禄寺定额二石五斗米,不足果腹,此乃苛待故君!且《大吴会典》明载‘宫闱供给由户部主理,光禄寺协管膳食’,如今骤改规制,让光禄寺定额,不合祖制,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嵩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谢渊此言差矣!光禄寺定额是为‘规范供给,杜绝浪费’,并非苛待。太上皇当年在宣府亲征时,曾说‘清心寡欲方能治国’,定不会在意供给多少。谢渊如此执着于供给之事,怕是别有用心——想借供给讨好故君,拉扰南宫旧部,为日后‘复立’造势啊!”
“李嵩休要血口喷人!”谢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怒火,“你前日刚让光禄寺批了一千两白银办你母亲的寿宴,今日就说‘杜绝浪费’;你让张敬苛待南宫,却给自己办奢华寿宴,这便是你说的‘清心寡欲’?你若真为国库着想,怎不舍得自家寿宴,反而要断太上皇的口粮?”
萧栎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王振:“李嵩母亲寿宴,光禄寺确实拨了一千两白银?”
王振连忙躬身,声音尖细:“回陛下,确有此事。是吏部下文,说是‘老臣功高,当体恤其家’,光禄寺才按例拨付的,张卿也是奉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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