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掷毫墨溅囚袍血,裂纸声惊贼子肠(2 / 4)
皇,”使者的汉话带着浓重的漠北腔调,手指点着诏稿,指甲缝里还留着羊肉的油垢,“太师说了,您只需在这‘桓’字上签个名,三日内便备金车送您回京师,您的旧侍也能从诏狱里出来,还能接着伺候您;若不签……”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是旧侍的“供词草稿”,上面有干涸的褐色痕迹,显是血迹,“臣已招认通敌”几个字歪歪扭扭,与旧侍平日工整的笔迹完全不同,“这是徐提督(徐靖)昨日送来的,您若不签,明日就会多一张‘旧侍畏罪自戕’的文书。”
身后的理刑院小吏跟着上前,双手捧着一卷《大吴律》,翻到“谋逆律”一页,声音尖细刺耳:“李尚书有令,太上皇若‘抗诏不遵’,便是‘与瓦剌为敌、与社稷为敌’,属‘谋逆’重罪,臣可依律当场拘押,锁送诏狱署,由徐提督亲自审讯!”小吏的官服是理刑院的“青布袍”,腰间挂着“理刑司”的铜牌,却没按制佩戴印信,显是李嵩临时派来的“传声筒”,怕担“逼宫”的罪名。
萧桓的指尖落在诏稿“谢渊解兵权”“秦飞革职”几字上,宣州贡纸的光滑触感下,像藏着无数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紧。他想起半月前,秦飞递来的密报里附了一张小画——是谢渊在安定门城楼上练兵的场景,画中谢渊左臂绑着绷带,仍握着令旗,身后的火铳手列着整齐的阵形,旁边注着“火铳已铸三千杆,可连发三弹”;还有一张字条,是秦飞亲笔写的“臣查得李嵩门生私藏江南粮饷三万石,藏于南京西市粮铺,不日可起获”。
如今这诏稿一签,谢渊会被冠上“抗诏谋逆”的罪名,刚练成型的火铳阵会散;秦飞会被革职,查了一半的粮饷案会断;大同、宣府一割,京师便成了瓦剌的囊中之物,边军将士用命守了半年的土地,会一夜之间易主。萧桓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堵着团火,烧得他喉咙发紧,他抬眼望向使者,目光像淬了冰:“也先昔年掳朕,在漠北草原上,逼朕穿瓦剌的粗布袍,朕没屈;今日你们用旧侍的性命逼朕割地,朕照样不屈!”
使者见萧桓硬气,便换了副嘴脸,凑到案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诱惑:“太上皇,您困在南宫半年,新帝在南京已坐稳皇位,李尚书说了,您若归京,还能做‘太上皇’,住着上好的宫殿,吃着山珍海味,不比在这南宫喝稀粥强?若不签,您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破殿,旧侍也会被活活打死在诏狱里。”
萧桓的目光扫过使者腰间的弯刀,刀鞘上刻着瓦剌的“狼图腾”,与永熙十年漠北之战中,战死边军甲胄上的刀痕一模一样。那年他还是太子,随永熙帝赴宣府卫阅兵,亲眼见岳峰率部与漠北部族厮杀,岳峰的儿子岳谦,当时才十七岁,抱着父亲的尸体,喊着“不丢一寸土地”,那声音至今仍在他耳边回响。
他抬手拿起案上的御笔——是永熙帝当年赐他的狼毫笔,笔杆已裂了道缝,是他被俘瓦剌时,从乱军中抢出来的,笔毫虽秃,却仍是他唯一的“御物”。使者见他拿起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小吏也上前一步,准备接诏,连殿外的镇刑司旧吏都放松了警惕,甲胄摩擦声都轻了些。
可萧桓却猛地将笔“扬”了起来,手腕发力,御笔带着墨汁,像一道黑箭,砸在诏稿上,笔杆“啪”地裂开,墨汁像黑血一样溅在囚服前襟,顺着布纹晕开,浸得棉絮发沉,在素色的布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道未干的血痕。“朕不签!”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殿内的残烛“噼啪”爆了个火星,烛泪滴在案上,与墨汁混在一起,“秦飞还在查你们的奸谋,谢渊还在守着京师,边军将士还在等着北伐,朕乃大吴太祖的后代,岂能写这亡国的诏书!”
墨汁顺着囚服往下淌,滴在青砖上,洇出一个个小黑点,像一颗颗凝固的血珠。使者被萧桓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小吏身上,小吏手中的《大吴律》“哗啦”掉在地上,书页散开,正好落在“君为轻,社稷为重”的注疏上。
萧桓指着使者,声音带着颤抖,却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你们以为,拘了几个旧侍,就能逼朕屈服?你们以为,割了两座卫城,就能让瓦剌满足?告诉也先,告诉李嵩,朕就是死在这南宫,烧成灰,也绝不会签这个字!大吴的土地,是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是边军将士用命守着的,就算朕不在了,还有谢渊,还有秦飞,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殿外的镇刑司旧吏听到动静,推门想进来,却被萧桓瞪回去:“朕乃大吴太上皇,虽困南宫,仍有帝王之尊!你们不过是李嵩的爪牙,也敢擅闯朕的殿宇?”旧吏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他们虽受李嵩指使,却也怕真的“犯上”,若萧桓真有个三长两短,李嵩定会把罪名推到他们身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送水”的吆喝声,是玄夜卫北司安插的小太监,十五六岁,混在南宫杂役中,昨日秦飞递密信时,就是他接应的。小太监提着竹制水瓢,腰杆挺得笔直,却难掩眼底的紧张,水瓢晃了晃,溅出几滴水珠,落在青砖上。
萧桓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传递密信的机会。他故意放缓语气,对着小太监说:“殿内燥得很,把水瓢放下,再去取些炭火来——朕今日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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