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求生之6 稚嫩是原罪(1 / 4)
女性除去结婚时是主角,众星捧月一样的耀眼,还剩下什么?这是阿末最近反复琢磨的问题。
窗台上那盆结婚时买的月季,花瓣边缘已经开始蔫,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已经结婚三个月,阿末竟然没有一张和陈飞的合影,墙上的画都泛了层薄灰,同时一个隐秘的问题也像潮湿地窖里的霉斑,悄悄爬了出来。
胡同里张婶李嫂见了她,眼神总在她脸上黏半晌,嘴角挂着欲言又止的笑意,可转头看陈飞的目光,却像淬了水的钢针,又沉又锐。
每当这时候,阿末总攥紧衣角往别处瞅,眼角余光里,陈飞却挺着胸脯,仿佛那些探究的目光是给他镀的金。
陈飞在外的自信,让阿末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
陈飞每天除了去上班,多数时间就蜷在这间租赁的小屋里。
有时是对着吱呀作响的旧风扇呆,有时揣着烟盒出去,直到日头西斜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鞋底沾着不知哪来的泥。
今天阿末见陈飞对着镜子系领带,领带上还沾着块洗不掉的油渍,她扶着门框轻声说:"
给我找个工作吧,你们厂不是在招包装工吗?我想去试试。
"
陈飞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没吭声,手指在领口反复摩挲,像是在跟那块油渍较劲。
阿末走到他面前,影子投在他刚擦亮的皮鞋上。
她盯着他胡茬没刮干净的下巴,睫毛上还沾着昨晚没擦净的眼屎。
陈飞把外套往肩上一搭,绕过她径直往外走,木门"
吱呀"
一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留道缝。
阿末失魂落魄地往床边坐,床板出"
咯吱"
的抗议。
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什么意思?他陈飞穷得叮当响,三平米的厕所都漏雨,还不让我去上班?这样熬到猴年马月才能有自己的窝。
"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对陈飞的厌恶又多了一分,像墨滴落在宣纸上,慢慢晕开。
阿末走出屋子,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从巴掌大的翠绿,枯成蜷曲的黄褐色,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谁在无声地落泪。
她站在树底下,看那些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树底下的落叶,被困在这方小院里,没人捡,没人理,就任其腐烂。
远处传来火车的轰鸣声,像头闷吼的巨兽从天边碾过。
阿末推开虚掩的院门,田埂上有人披着蓝布衫薅草,有人弯腰插秧,吆喝声、水田里的扑腾声顺着风飘过来,衬得她这边静得可怕。
她攥着院门上生锈的铁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窜上来——只有自己越来越像个局外人,陈飞也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话。
这就是当初有人跟她说的"
嫁了人就有好日子过"
?还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特意安排的报复?
阿末退回院子,简易的厨房搭在墙角,油毡纸屋顶被雨水泡得涨,灶台上的铁锅结着层黑垢。
厕所更是不敢细看,墙角的泥坯塌了块,下雨时得撑着伞蹲坑。
这租借的土坯房,墙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道比一道深。
突然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
地撞着胸腔,阿末慌忙抓起院门上的铜锁,"
咔哒"
扣上,又把房间门闩插得死死的。
她躺到床上,印花床单磨得亮,脑子里反复转着一个念头:自己当初为了赌那口气,为了让某些人不痛快,硬是嫁给这么个男人,到底值不值?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梦里是结婚半个月的时候,她跟着陈飞,还有他那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哥、两个嗓门比喇叭响的姐,说是要回乡下看祖奶奶。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晃了俩小时,又换乘三轮摩托在土路上颠了四十分钟,一行人浩浩荡荡闯进个偏僻的小县城,再七拐八绕进了个巴掌大的村庄。
陈飞的大姐,年长陈飞二十多岁,那个身高不足一米六、腰围却快赶上阿末身高的女人,活像个立起来的煤气罐,一把攥住阿末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把她拽到个炕边的老妇人面前:"
婆呀,这是老五的媳妇,您孙媳妇,老五结婚了!
"
那老人约莫八十岁,脸上的皱纹比院墙上的裂痕还深,眼睛却亮得很。
她接过"
煤气罐"
递过来的阿末的手,枯树枝似的手指在阿末手背上摸了又摸,粗糙的茧子蹭得人痒:"
你爸妈在天上看着呢,知道老五娶媳妇了,该瞑目了。
你看这女娃,眉眼多周正。
"
满屋子的人,老人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黑压压站了半炕。
"
煤气罐"
作为陈家老大,叉着腰挨个儿给阿末指:"
这是你大伯,这是大伯娘,那是你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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