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弹奏钢琴(2 / 2)
、撑着伞匆匆而过的模糊人影……没有。没有那个熟悉的、沉默的身影。他仿佛被这场大雨彻底冲刷掉了,不留一丝痕迹。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在奢华门前的雕像,狼狈、冰冷,内心却翻腾着惊涛骇浪。她突然意识到,那个沉默的听众,那道穿透性的目光,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在这华丽牢笼里唯一的、隐秘的支点。他听懂了她,他“看见”了她。而现在,他走了,带走了那份被理解的幻觉,也让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内心的荒芜——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浮华布景的局外人,冷眼旁观,却不知早已深陷其中,渴望着一份真实的连接,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沉默注视。
雨势渐小。沈伊沐慢慢走回大堂。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头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她经过那些昂贵的沙发、光洁如镜的地面、巨大的水晶灯,经过侍者投来的混杂着惊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目光。她没有停下,径直走向那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她坐了下来。冰冷的琴凳透过湿衣传来寒意。她没有去擦头发上的水,也没有整理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水、香水和她身上狼狈气息的混合味道。然后,她将手指,那双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坚定地放在了琴键上。
没有肖邦,没有德彪西,没有那些精心挑选的、符合“云端”氛围的曲目。
她弹起了自己。
指尖流出的,不再是完美的背景音乐。那旋律粗糙、原始、带着雨水的冰冷和心底的灼痛。它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服务于任何氛围。它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像一场在内心深处爆发的无声风暴。音符不再流畅,有时甚至带着笨拙的挣扎,如同她此刻湿透的、颤抖的身体。那是她积压了太久的孤寂,是她对被看见的渴望,是她对这华丽牢笼无声的呐喊,是她对那个消失的听众——那个唯一“听懂”过她的人——最痛切的告别和最绝望的寻找。
琴声在空旷奢华的大堂里回荡,突兀、尖锐,充满了不合时宜的生命力。它像一把生锈的刀,狠狠划破了“云端”那层精心编织的、光鲜亮丽的丝绸幕布,露出了幕布后同样冰冷、同样渴望着真实的众生相。那些原本低声交谈的客人停了下来,那些漫不经心翻动菜单的手指顿住了,那些端着酒杯的侍者凝固在原地。所有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惊愕、不解,甚至一丝被冒犯的愠怒,聚焦在了那个坐在钢琴前、浑身湿透、却仿佛在燃烧的年轻女子身上。
沈伊沐闭着眼。她看不见那些目光,也听不见可能的低语或不满。她只听见自己指尖奔涌而出的声音,那声音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在“云端”之上,第一次,真正地、不顾一切地,为自己而鸣。琴键上,雨水和未干的泪痕交织,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而倔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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