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6章 七七和亲人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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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站在一片狼藉的土堆上,鞋底陷进松软的黄泥里。

她手里提的竹篮还在晃,里头用蓝布包着两块刚出锅的桂花糕,热气透过布眼往外冒,像她此刻眼眶里憋着的泪。

这哪里还是那座老院?

青砖门楼只剩半截,门楣上“耕读传第”

的匾额裂成三瓣,被胡乱扔在石灰堆上。

她记得小时候踮脚摸这块匾,总要被祖母呵止:“小丫头片子,这可是祖上举人老爷题的!”

如今那裂口里钻出几根干枯的草茎,像老人花白的鬓。

东南角那棵歪脖子枣树没了。

去年深秋还缀满红果的枝头,现在只剩个碗口大的树桩,年轮里渗着新鲜的汁液。

七七恍惚看见七岁那年,二姐踩着三哥肩膀偷枣,她蹲在地上捡落果,四姐在窗口喊:“小七七,把兜儿撑开!”

枣子砸在竹篮里的声音,像现在石灰坑里“噗噗”

掉落的碎瓦。

正房的台基还在,但雕花门扇早拆成了柴火。

七七数着台阶往上走,第三级青石板上还嵌着半颗玻璃珠——那是五哥输给自己的“战利品”

当时姊妹们趴在地上弹珠子,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她们手背上洒下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金子。

如今葡萄藤只剩几缕枯筋,缠着半截断墙,风一吹就簌簌抖。

灶屋的位置还能认出来,青砖缝里还沾着去年除夕贴的“丰”

字剪纸。

七七蹲下身,用指甲抠出指甲盖大的一截红纸,上头金粉描的鲤鱼尾巴还在。

她记得那夜母亲蒸枣馍,蒸汽糊了满窗,姊妹们把脸贴在冰凉的窗棂上画小猫,鼻尖冻得通红。

馍香混着柏树枝的烟味,熏得她们直打喷嚏。

“姐,你咋来了?”

七七回头,看见弟弟卷着裤腿站在新挖的地基沟里,铁锹上沾着泥。

他身后,几个工人正抬着预制板往坑里放,钢筋碰撞的声音惊起一群麻雀。

“娘说你想吃桂花糕……”

七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弟弟工装口袋里露出一截红头绳——那是大姐去年除夕给侄女扎头的,如今成了捆图纸的绳子。

弟弟抹了把脸,留下一道泥痕:“老房塌了两间,正好推了重盖。

娘说……盖三层小楼,以后你们回来都有地儿住。”

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砖,“这不,连地基都照着城里商品房打的。”

七七突然蹲下去,把桂花糕连蓝布一起埋进土里。

新翻的泥土盖上去时,她听见很轻的“咕咚”

一声,像童年时把摔炮扔进瓦缸的响动。

弟弟的工靴在她视线里顿了顿,终于转身走了,铁锹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新鲜的痕。

风卷着石灰粉扑过来,七七眯起眼。

在朦胧的泪光里,她看见歪脖子枣树又开满了米黄色的小花,五哥正攀在枝丫上冲她晃腿。

窗棂上的冰花化了,变成蜿蜒的水痕,像母亲眼角笑起来的纹路。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爆响,烤红薯的甜香漫过门槛,混着姊妹们踢毽子的笑声,在暮色里荡啊荡,直到新楼的钢筋骨架“咣当”

一声,把黄昏震得粉碎。

翌日清早,七七蹲在河埠头淘糯米,忽听对岸传来突突的柴油机声。

她抬头,只见一艘灰头土脸的拖船正顶着雾往老院方向靠,船头高高翘起的钢臂上,吊着弟弟那台橙红色的挖掘机——像一头被牵住的铁兽,浑身的漆被河风啃得斑驳,却仍昂着长脖子。

船一靠岸,弟弟便从驾驶舱跳下来,裤管卷得老高,露出还沾着舜王城泥巴的脚踝。

他冲七七咧嘴笑,牙白得刺眼:“姐,机器先运来了,我过两天把扳手和油桶再搬一趟。”

话音没落,船尾又冒出一个瘦伶伶的身影——是弟妹阿琴。

她抱着一床卷成筒的棉被,头胡乱塞在绒线帽里,脸上带着连夜赶路的青白。

七七心里咯噔一下。

按舜王城的规矩,男人吵架归吵架,女人绝不跟着机器走;如今连阿琴都上了船,可见小两口的仗打得比她想得凶。

果然,阿琴一上岸就把棉被往岸边的青石板上一扔,扭头冲弟弟嚷:“你铁了心把家搬空,干脆把我也折成铁片卖了!”

声音又尖又哑,惊得芦苇丛里几只白鹭扑棱棱飞起。

弟弟讪讪地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金龙”

,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火机打了三下才点着。

他狠狠吸一口,才闷声道:“城头那个标我好不容易拿到,不趁热把机器挪过来,回头连渣都捡不着。”

阿琴的眼圈立时红了。

她蹲下去扯棉被,棉线勾住了石板缝,嘶啦一声撕开半尺长的口子,雪白的棉絮立刻被河风吹得四散,像一场小雪。

七七看见她手背上有三道新鲜的指甲印——那是昨夜两人抢遥控器时留下的。

舜王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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