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o17章 七七和丈夫6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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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丑,可笔锋里那点倔强,和她一模一样。

她转身把账本合起来,啪的一声,像给自己拍板。

明天不去码头了,也不去染坊。

她去后院把那口破缸刷干净,泡上去年舍不得卖的糯米,阿斗不是爱写吗?让他写酒旗——“七七甜酿,喝完不迷路”

她负责蒸米、拌曲、看火,阿斗负责吆喝、记账、把酒坛子擦得锃亮。

卖对联的摊子太小,那就卖酒,卖他们两个人一起熬出来的甜。

算盘珠子重新响了,七七拨得飞快,像要把所有犹豫都拨散。

阿斗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头,脸上还沾着锅灰:“七七,你……不走了?”

她没抬头,只把算盘往他那边一推:“走?走去哪儿?你字那么丑,我不盯着,谁给你改错账?”

阿斗愣了愣,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像夕阳里最亮的那点光。

天刚蒙蒙亮,巷口的青石板上还浮着一层潮气,七七已经蹲在后院的大木盆前。

盆里的黄豆浸了一夜,沉甸甸地坠在水底,像一颗颗压着她心口的小石头。

她伸手去捞,冷水刺得指关节僵——五十岁的关节,早上总要先“咔啦”

两声才肯干活。

她咬牙把盆沿往怀里带了带,腰却“咯噔”

一下,像有根钝钉子顺着脊椎钉进去。

“没事,”

她低声哄自己,“就疼这一下。”

泡好的豆子要倒进石磨。

磨盘比她胳膊还粗,推第一圈时,她整个人都跟着晃,肩膀像被绳子勒住,呼吸里全是铁锈味。

第二圈,磨眼里的豆浆开始细细地流,像一条白线,把她和五十年的日子缝在一起:二十岁那年推磨,是为了给娘凑药钱;三十岁那年推磨,是为了给阿斗攒学费;四十岁那年推磨,是为了把铺子从洪水里抢回来。

如今五十了,推磨是为了让阿斗能继续写他的丑字,是为了让“七七甜酿”

的招牌别在风里断了根。

推到第七圈,她的汗已经顺着眉骨滴进眼角,杀得生疼。

手背上的青筋鼓得像老树的根,一突一突地跳。

阿斗在屋里咳嗽,她立刻把腰挺得笔直——不能让他听见自己喘得像破风箱。

她想起去年冬天,阿斗半夜给她掖被角,摸到她脚踝肿得亮,第二天偷偷把唯一的棉袄当了,换了半斤艾叶回来煮水。

那锅艾叶水的苦味儿,此刻好像又漫到舌尖,苦得她眼睛热。

“再推十圈。”

她数着,声音卡在喉咙里,像颗砂砾。

十圈完了,豆子变成了雪白的浆。

她弯腰去端木桶,膝盖却突然一软,整个人跪在青石板上。

膝盖骨和石头撞出“咚”

的一声闷响,疼得她眼前黑。

豆浆晃出来,溅在她洗得白的围裙上,像一块洇开的污渍。

她愣愣地盯着那团湿痕,忽然笑了——年轻时溅上的是豆汁,如今溅上的是豆浆,变来变去,到底没离开这口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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