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儒家自塑观的现代启示(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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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一、立己之基:儒家对“位”与“立”的哲学思辨

(一)商周天命观中的“位”之溯源

在河南安阳殷墟的考古现场,刻有卜辞的龟甲兽骨层层叠压,诉说着三千年前的权力密码。甲骨文中的“位”字,最初写作“立”,恰似一人恭敬立于土丘之上,象征着祭祀时与天地神灵沟通的神圣站位。这种原始意象在《尚书?召诰》中具象化为政治秩序:周公旦营建洛邑时,严格遵循“攻位”礼制,诸侯朝贡时的站位、行礼角度皆有定制,稍有偏差便被视为僭越。西周青铜器利簋铭文记载的牧野之战,更将“位”与“天命”紧密相连——武王选择甲子日清晨出征,正是通过占卜确认“岁鼎”吉象,以证明自身征伐殷商乃顺应天命、居位正当。

这种“位由天定”的观念在周代宗法制度中达到顶峰。陕西宝鸡出土的何尊,其内壁铭文“唯王初壅,宅于成周。复禀王礼,赐贝十五朋”,不仅记录了周成王赏赐宗室的场景,更揭示了“以德配位”的深层逻辑:受赐者需通过践行周礼,证明自身德行足以匹配所居之位。正如《周易?系辞》所言“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从天地万物到人间秩序,“位”被视为宇宙运行的自然法则在人类社会的投射。汉代董仲舒进一步将其发展为“天人感应”学说,主张帝王之位需与天道四时相应,将“位”的神圣性与道德性熔铸为一体。

(二)孔子的革命性转向:从“天命”到“自塑”

春秋时期,周室衰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乱象频发。季氏“八佾舞于庭”的僭越之举,不仅是对礼制的破坏,更暴露出传统“位—德”体系的崩塌。孔子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出“不患无位,患所以立”的振聋发聩之语,完成了对“位”认知的革命性突破。他在《论语?泰伯》中的这一论断,将立世之本从外在的天命赋予,转向个体内在的自我塑造:

道德主体性觉醒:孔子强调“我欲仁,斯仁至矣”,认为每个人都拥有主动追求仁德的能力。这种“为仁由己”的理念,打破了贵族对道德话语权的垄断,赋予普通人通过自我修养实现价值的可能。

能力建构新维度:提出“君子不器”的主张,反对将人局限于某种具体技能或职位。在孔子看来,真正的“立”应当是“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全面发展,这与现代教育倡导的核心素养培养不谋而合。

价值实现闭环:《论语?里仁》中“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的论述,构建起“自我完善—能力提升—价值彰显”的完整链条。子贡问政时,孔子以“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作答,将民众信任(即“可知”)视为比军事、经济更重要的立国之本,深刻诠释了“立己”与“立世”的内在关联。

(三)孟子的“立”之本体论:从“修身”到“天爵”

孟子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自塑观,创造性地提出“天爵”与“人爵”的二元论。在《孟子?告子上》中,他明确区分:“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这种划分将“立”的本质提升到形而上的道德层面:

道德爵位的崇高性:孟子认为“天爵”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潜能,通过“反求诸己”的修身功夫,如“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可以将这种潜能转化为现实的道德力量。这种“内在超越”的路径,使儒家自塑观具有了宗教般的精神深度。

实践中的位德统一:主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居位与否,都应以“天爵”为根本。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正是这种精神的生动写照——即使被贬谪外放,依然以天下为己任,用实际行动诠释“立己”的终极价值。

二、历史长河中的立己实践:从士大夫到现代公民

(一)汉唐士人的“立”之典范

西汉张骞的西域探险,堪称“不患无位”的绝佳注脚。作为郎官的张骞,在汉武帝尚未下达出使任务时,便已在长安街头遍访西域商人,学习胡语,绘制西域地图。公元前138年,当出使大月氏的使命降临时,他凭借多年积累的知识储备,带领百人使团穿越匈奴领地。在被匈奴扣押的十年间,张骞不仅未失气节,还暗中观察匈奴军事部署。最终,他历经十三年磨难,虽仅与堂邑父两人归来,却带回了关于西域诸国的珍贵情报,为丝绸之路的开辟奠定基础。这种“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者”的智慧,与《礼记?学记》中“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的教诲形成跨越时空的共鸣。

唐代陆羽的人生轨迹同样充满启示。出身寒微的陆羽,自幼被遗弃于竟陵龙盖寺,后为戏班丑角。但他并未因低微的出身自暴自弃,反而痴迷于茶学研究。他“行必荷茶器,止必市茶器,烹尝无厌”,遍历巴山蜀水,考察茶叶产地、采摘时节、烘焙技法。历时二十六年,着成世界首部茶学专着《茶经》。在《茶经》问世前,陆羽从未担任过显赫官职,但凭借“精行俭德”的立身之道,被时人尊为“茶圣”,其影响力远超许多居位者。这印证了孔子“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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