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忽闻诏旨从天降,恰似甘霖润涸丛(2 / 4)
襟里塞,贴在胸口,怕被人看见,“咱们坊里的姐妹本来都想来,可刘二嫂不敢,说她男人在玄夜卫当杂役,秦大人(秦飞)刚训过话,说‘敢跟于科沾边的,全家都得受牵连’——咱们就这八个人,等会儿再看看,要是人多些,咱们再往前站站。”
旁边的织布工李姐接话,声音发颤:“我昨儿个把于将军当年给我家送的棉衣藏到了地窖里,就怕缇骑来搜。可我想了一夜,还是得来——那年冬天,我男人得了风寒,快冻僵了,是于将军路过我家,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给了他,说‘百姓冻着了,边军守着城也不安心’。这样的好人,咱们不能看着他死啊!”她说着,指节攥得发白,布片在手里揉出了褶子。
王婆点点头,往广场中间望了望,晨光里还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缩着脖子,不敢靠近石阶。她叹了口气,捡起菜筐里剩下的半根萝卜,擦了擦上面的泥,却没胃口吃——她知道,就算来了这么多人,也未必有用。石崇跟李嵩是亲家,李嵩管着吏部,秦飞管着玄夜卫北司,户部的陈侍郎还帮着石崇管边饷,官官相护,百姓的话,哪里传得到陛下耳朵里?可她还是想等,等更多人来,等一个万一,等那个救过她的人,能有个公道。
辰时过半,国子监的学子们来了,二十多个少年人穿着青布儒衫,捧着《大吴律》,却没敢举木牌,只把“罪疑惟轻,功疑惟重”的条文抄在纸上,叠成小卷揣在怀里。为首的苏明去年听过于科讲“边军守土”,知道于科的忠勇,却也怕连累师长——前日吏部尚书李嵩刚在国子监训话,说“妄议朝政者,罢黜功名”,而李嵩是石崇的亲家,谁都不敢明着违逆。
卖炭的老周、修鞋的刘叔,还有京郊赶着驴车来的农户,陆续聚到广场上,足有上千人。没人敢喊口号,只默默站着,手里的空筐、布片、炭铲,成了无声的请愿。王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握紧了菜筐柄,指节泛白——她想起去年石崇抄于府时,当着百姓的面烧了“忠勇护边”的锦旗,说“通敌之人不配受此荣誉”,那时没人敢拦,现在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却还是透着股怕意,怕石崇的缇骑,怕李嵩的吏部,更怕官官相护的黑暗。
“都往后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宫门!”马蹄声从街尾传来,石崇骑着高头大马,玄色锦袍上的獬豸纹在晨光里晃眼,身后百余名缇骑是玄夜卫北司的精锐,却没人敢抬头看百姓——他们大多是京郊农户出身,知道于科的好,可秦飞(玄夜卫北司指挥使)昨晚特意训话,说“石大人说了,敢违令者,调去边荒卫所”,谁都不敢拿前程赌。
石崇勒住马,目光扫过人群,语气没了之前的狠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于科案有司在查,陛下自有决断,尔等聚众于此,是想逼宫?”他身后的秦飞立刻附和:“陛下有旨,速散!再聚者,按《大吴律》治‘扰乱京畿’之罪!”这话半真半假——秦飞没见着圣旨,是石崇昨夜派人传话,说“就当陛下有旨”,他不敢不从,毕竟石崇能在李嵩面前替他说话,吏部的铨选还得看李嵩的脸色。
缇骑们催马上前,马鞭甩得“啪啪”响,却没敢真抽人,只往人群缝隙里挤,想把人驱散。王婆被马蹭了一下,踉跄着扶住石狮子,怀里的铜护心镜掉在地上,“当”的一声。她慌忙去捡,却被一个缇骑按住手——那缇骑眼神里有歉意,嘴却硬着:“老人家,别惹事,快走吧。”
“这镜子是于将军给的!他护过我们!”王婆突然喊出声,声音嘶哑却响亮,“十年前瓦剌兵围德胜门,是他带着兵送粮,后背中了箭,还笑着说‘百姓们别怕,就算死,咱们也得站着死’!这样的人怎么会通敌?”这话像捅破了窗户纸,张婶跟着哭了:“我儿子在德胜门守城,于将军把自己的棉衣给了他,现在棉衣还在呢!”卖炭的老周也开口:“于将军在大同卫时,每年冬天都给我们送炭,说‘百姓暖了,边军才能安心守边’!”
人群的情绪渐渐涌上来,有人捡起地上的土块,却没敢扔,只攥在手里。石崇的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却见街那头来了个吏部的胥吏,凑到他耳边低语——是李嵩的消息,说“民怨太甚,别激化,陛下在宫墙上看着呢”。石崇心里一凛,他不怕百姓,却怕皇帝借“滋扰民心”为由削他的权,毕竟镇刑司的兵权虽在他手里,边饷还得靠李嵩从户部调拨,不能真把事闹大。
“收队!”石崇喝了一声,缇骑们如蒙大赦,纷纷退到一旁。可百姓们没散,反而往前挪了挪,手里的布片、纸卷悄悄展开,“于将军无罪”的字迹在晨光里渐渐连成一片。石崇勒着马,盯着人群,眼神里满是冷意——他知道,这些百姓掀不起大浪,只要李嵩还在吏部,秦飞还管着玄夜卫北司,谢渊就算查案,也动不了他的根基。
午门的宫墙上,萧桓凭栏而立,身边的李德全捧着暖炉,大气不敢出。萧桓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又看向石崇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龙纹——他早收到谢渊的奏折,知道于科大概率是冤的,可石崇背后站着李嵩、秦飞,还有掌管边饷的户部侍郎陈忠,若是真罢了石崇的职,边军的粮草可能断供,吏部的官员铨选也会乱套,这江山经不起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