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雨前香茗方斟就,分寸君臣俱寡言(1 / 4)
卷首语
萧桓复位践祚,昌顺郡王萧栎(前成武皇帝)徙居外邸,杜门谢客,罕与朝臣往来,凡三月未入宫。
及石崇、徐靖既被软禁,镇刑司旧党余孽渐次就擒,朝局初定,栎始具表请觐,疏中称“念皇兄复位后理政繁劳,愿入宫问安,以尽兄弟之情”,实则欲窥帝权稳固之态、朝臣站队之向。萧桓览表,知其心却不点破,许之,密谕少保兼玄夜卫指挥使周显:“遣北司探子乔装内侍,随侍殿侧,默记栎言行,稍有异常即报。”
时萧栎所入偏殿,犹存成武旧迹:阶前海棠为栎昔年手植,虽半枯仍挺老枝;御案紫檀木上,尚留栎当年批阅文书的浅痕;唯案头玉镇纸已换“天德”新刻,取代了昔年“成武”旧物,炉中燃的龙涎香,亦非栎在位时爱用的茉莉香。栎见此景,眸中闪过怅然,却转瞬敛去。及与萧桓对坐,论及谢渊边防,则赞“谢大人镇边,忠勇堪倚,大吴无北顾忧”;谈及旧党余孽,则言“此辈通敌乱政,当严惩以安社稷”,每语皆循君臣之礼,不敢有片言及“成武旧事”,更无半分逾矩之语。
此访非寻常宗室叙旧,实为天德朝皇权既定后,帝与前帝(宗室首望)间的权力试探——萧桓以威仪驭局,观栎是否安分;萧栎以恭顺避祸,测桓是否容宗室。终以“兄友弟恭”之态落幕,殿内雨前茶香未散,二人皆默契不提权力之辨,然萧桓心中已决“立制束宗室”之策,此访实为后续《宗室管理制度》修订埋下伏笔。
偏殿海棠半枯,老枝映窗;御案玉镇纸新刻“天德”,取代昔年“成武”旧物。物换星移间,君臣之礼的恪守、兄弟之情的克制、权力之衡的暗较,皆融在那盏渐凉的雨前茶中,无声却分明,道尽皇权更迭后宗室与帝权的微妙分寸。
宫闱感怀
宫道荒苔蔓古砖,海棠半悴倚颓垣。
御案檀纹遗旧刻,炉烟龙麝替昔欢。
忆昔同游御苑里,拈弓共试羽箭弦。
如今君臣分霄壤,遥隔殿栏意阑珊。
昔年帝座仍留案,此际王袍已黯然。
旧党余波绕耳畔,玄衣影没廊腰寒。
叩首但言兄苦辛,垂眸暗察语中艰。
边烽暂息赖良将,宗室新规付毫端。
雨前香茗方斟就,分寸君臣俱寡言。
莫叹物华皆变换,海棠来岁待繁妍。
宫道的青石板缝里,荒草从砖隙中钻出来,风一吹,便蹭得昌顺郡王萧栎的石青色郡王靴底发痒。他身着常服,腰间系素银带,比当年那身明黄成武龙袍素净太多,连步履都比往日沉缓——自萧桓复位,他居外邸三月有余,今日是第一次入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叠好的表文,纸上“探视皇兄”四字,写得比往日更显拘谨。
引路的内侍走在前方,宫灯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掠过墙角斑驳的朱漆、廊柱上褪色的缠枝纹。萧栎的目光扫过左侧的仪门——那是当年他登基时,百官朝贺的必经之地,如今仪门紧闭,铜环上生了淡绿的铜锈。他想起成武年间,自己在此接受谢渊呈递的边镇奏疏,那时谢渊鬓角还无白发,自己也尚是意气风发的帝王,可如今,谢渊成了朝堂柱石,自己却成了需“上表请觐”的宗室郡王,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寥落。
行至偏殿外的月台,内侍停下脚步:“郡王,陛下在殿内看边镇奏疏,请您稍候,容奴婢通传。”萧栎点头,目光落在殿门前的海棠树上——那树是他当年亲手栽种,如今半枯着,枝桠斜斜戳在灰蒙蒙的天里,几片残叶在风里晃荡,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他悄悄抬眼,瞥见殿角站着两名玄衣人,袖口绣着玄夜卫的银色鹰纹——是周显的人,他早该想到,萧桓复位后,对宗室的监控只会更严,今日的“探视”,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兄弟叙旧。
内侍通传的声音从殿内传来:“陛下允昌顺郡王入殿。”萧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踏上月台。台阶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与当下的交界——当年他从这里走上殿,是为君临天下;今日从这里走上殿,是为臣服于昔日的皇兄,这份身份的落差,让他喉间泛起一丝涩意。
萧栎跨进殿门时,萧桓正临窗而立,手中捏着一份边镇奏疏,玄色龙袍的衣角垂在金砖上,与殿内鎏金烛台的光晕相映,透着不容错辨的帝王威仪。殿内的暖炉燃着龙涎香,烟气袅袅,盖过了当年他爱用的茉莉香,这细微的变化,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下他的心。
萧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立刻开口。烛火跳了跳,映得萧栎发间的银丝格外显眼——不过数年,这位曾经的成武皇帝,竟也添了老态。萧栎不敢与他对视,脚步顿了顿,随即屈膝跪地,膝盖轻磕金砖的声响在静殿里格外清晰,他头埋得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皇兄,臣弟萧栎,前来探视皇兄。前几日听闻皇兄复位,理政繁忙,未敢贸然打扰;今日上表请觐,只为看看皇兄是否安康——这些年皇兄在南宫受苦,如今重掌大统,实乃我大吴之幸、万民之幸。”
他的话里,“南宫受苦”是忆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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