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佞舌摇风迷圣听,孤心沥血卫苍民(1 / 7)
卷首语
《大吴通鉴?史论》载:“党争之祸,常借旧案为刃,以谗言为锋,攻讦忠良而乱朝纲。”石崇构陷谢渊之谋未绝,朝堂刚息的硝烟又因一桩七年前的旧案重燃。兵部左侍郎周德当庭发难,直指谢渊“不救德佑帝”,看似是旧臣念主,实则是石崇、徐靖借“君恩”之名,行“构陷”之实。
这场风波的核心,从来不是对往事的追责,而是权力博弈的延续——当谗言撞上史实,当私怨对抗公心,当党羽联盟挑战社稷柱石,奉天殿的烛火映照下,每一句辩驳都藏着生死较量,每一次沉默都关乎江山安稳。
朝案
御殿钟残起暗尘,旧章重检罪忠臣。
寒沙埋骨边关远,瘦诏筹粮国帑贫。
佞舌摇风迷圣听,孤心沥血卫苍民。
莫言宸极能裁断,烽烟犹绕帝城春。
奉天殿的朝钟余韵未散,鎏金的钟摆荡过晨光,将御座上方“正大光明”的匾额映得愈发庄重。萧桓高坐龙椅,玄色衮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殿宇阴影里若隐若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玺上的螭纹——这几日朝堂看似平静,石崇塞给京营的周武已悄然接职,谢渊递上的边镇粮草账册经户部核验无误,连徐靖掌管的诏狱也未再传出“翻案”的风声,一切仿佛都在按他的心意运转。
阶下群臣按品级列队,衣袂翻飞间透着肃穆。工部尚书张毅出列躬身,手里捧着江南水利修缮的奏疏:“陛下,江南苏松二府水利年久失修,去年大水冲毁圩堤千余丈,臣已勘定修缮方案,需征调民夫三万,耗银五十万两,还请陛下圣裁。”他的声音沉稳,符合《大吴会典》中“六部奏事需陈明利弊”的规制。
萧桓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御案上的奏疏:“水利乃民生根本,准奏。着户部拨款,工部督办,务必于汛期前完工。”张毅躬身谢恩,刚要退归朝班,一道苍老却激昂的声音突然划破殿内的肃静:“陛下,臣有本要奏!”
群臣闻声侧目,只见兵部左侍郎周德猛地从武将列中站出,他年近六旬,须发戟张,官帽上的朱缨因动作过急而歪斜,连腰间的牙牌都撞出了轻响。此人是德佑年间的旧臣,当年曾随萧桓北征瓦剌,兵败后被贬至南京兵部任职,去年萧桓复辟才召回京师,虽仅居正三品侍郎,却因“随驾旧臣”的身份颇有几分特殊分量。
石崇站在侧列,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悄悄用袖肘碰了碰身旁的徐靖。徐靖会意,微微垂眼,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弧度——周德发难,正是他们暗中唆使的结果。几日来,石崇让镇刑司密探伪造“谢渊当年收受瓦剌贿赂”的匿名信,又让徐靖以“复职提拔”为诱饵说动周德,就等今日在朝堂之上给谢渊致命一击。
谢渊站在前列,刚因咳疾泛白的脸颊尚未恢复血色,听闻周德的声音,心头莫名一紧。他与周德虽同属兵部,却因周德被贬多年鲜有交集,更不知其为何突然发难。但那股突如其来的不安,像藤蔓般瞬间缠绕住心脏——他隐约察觉到,这不是偶然的发难,是有人蓄谋已久的算计。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周德身上。萧桓的指尖停止了摩挲,眼神沉了下来,他放下玉玺,缓缓开口:“周侍郎有何奏请?”这平静的语气里,藏着不容错辨的威压,仿佛已看穿这突如其来的“奏请”背后藏着的猫腻。
“陛下!”周德往前踏出半步,膝盖微微弯曲却未下跪,双手抱拳直指站在前列的谢渊,声如洪钟震得殿梁微颤,“谢渊身为两朝重臣,受先帝隆恩,兼领兵部与御史台,却在七年前犯下滔天过错!德佑帝御驾亲征被瓦剌所俘,举国上下盼君归,他却坐拥兵部兵权,迟迟不肯发兵营救,也不愿凑齐赎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酝酿的悲愤:“致使太上皇在敌营受辱一年,每日啃冻粮、披寒衣,受尽瓦剌欺凌;归国后又遭囚禁南宫七载,连日常用度都需仰人鼻息!此等‘置君父安危于不顾’的不作为,此等‘手握兵权却畏敌如虎’的怯懦,谢渊!你难辞其咎!”
“轰”的一声,朝堂瞬间炸开了锅。群臣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吏部尚书李嵩皱着眉,却悄悄瞟向石崇,见其眼神示意,便低下头沉默不语——他早已被石崇拉拢,承诺事后提拔其子为吏部主事。户部尚书刘焕则面露惊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珠,心里却在盘算:若谢渊倒台,户部能否借机收回边军粮饷调度权。
谢渊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人猛地掀开了最痛的伤疤。七年前的风雪仿佛瞬间漫进了奉天殿——瓦剌可汗的屠刀、大同城头的烽火、死士带回的染血绢帛、南宫紧闭的宫门……那些午夜梦回都挥之不去的画面,此刻被周德当众撕开,暴露在群臣的目光之下。
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从恍惚中清醒。他原本因咳疾而泛白的脸颊,此刻竟因气血翻涌添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他定了定神,眉峰紧紧蹙起,往前踏出半步,目光扫过周德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声音虽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异常沉稳:“周大人,当年之事,前因后果错综复杂,岂容你如此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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