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灵车碾雪兮,返我京疆(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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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退。西城门今日危矣,儿知或难归,唯念父教‘守土即守家’,儿虽死,亦无憾。望父保重,勿为儿悲,续护京师,续护大吴。儿勉绝笔。”

信末有几处模糊的血痕,应是谢勉写毕后,伤口流血浸染所致。谢渊捧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能看到少年在宣府的烛火下写信的模样——或许正忍着肩臂的伤痛,或许已听到城外的胡骑嘶吼,却仍一笔一划写下对父亲的嘱托,对家国的忠诚。他想起谢勉小时候,总缠着他写家书,说“父的字有力量,儿要学”,如今少年的字里,也有了护家国的力量,却再也没法亲手交给父亲。

“太保,礼部林侍郎来了,说按‘五品官丧仪’主持家祭。”管家轻声禀报,打断了谢渊的思绪。

谢渊将绝笔信小心折好,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然后对秦飞道:“你先陪着林侍郎,某去换身素服。”他转身走向内院,铠甲的关节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他想快点见到勉儿,又怕面对这阴阳两隔的事实。

家祭仪式由林文(正三品,礼部侍郎)主持,按“五品官丧仪”行三上香、三奠酒之礼。谢渊换了一身素色布袍,去掉了所有配饰,头发用一根素银簪束起,往日威严的太保,此刻只剩丧子的悲戚。

第一炷香是谢渊从供案左侧亲手取的,线香通体素白,顶端裹着一点暗红的香头,是他特意让管家寻来的“忠魂香”——据说早年戍边将士家祭,多燃此香,喻“魂归故里”。他的手指有些发颤,捏着香杆的位置微微泛白,或许是铠甲未卸时冻的,又或许是心里的痛攥得太紧。将香插进青铜香炉的瞬间,火星“噼啪”溅起一点,落在供案的素布上,很快熄灭,只留下一小点焦痕。香灰簌簌落下,有的飘在灵位“谢公勉”三个字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拂,指尖快触到木牌时又顿住——怕惊扰了儿子,也怕这一碰,连这点虚幻的念想都碎了。

“勉儿,父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灵堂外的风声盖过,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悲戚,“你在宣府,守住了西城门,守住了边土……”话没说完,喉间突然发紧,他想起谢勉十岁那年,第一次跟着他去兵部库房看舆图,少年踮着脚指着宣府的位置问:“父,这里就是九边最险的地方吗?”他当时笑着摸儿子的头:“是险地,但也是家国的屏障,守好这里,就是守好咱们的家。”如今少年真的守在了那里,却再也回不来了。“没辜负父的教,没辜负大吴……”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像怕惊扰了灵位后的魂灵,又像在给自己找一个撑下去的理由。

第二炷香插进香炉时,谢渊的目光落在了供案右侧的青瓷酒杯上。杯子是谢勉十六岁生辰时他送的,杯身素净,只在杯沿下有一道浅浅的缺口——是少年当年练刀时不小心磕在刀鞘上碰的,当时谢勉还懊恼了好几天,说“杯有缺,就像守土有缝,不吉利”,他却笑着说“缺处是记,记着要更用心护好该护的”。此刻酒杯里盛着半盏青梅酿,酒色澄黄,是谢勉最爱的口味,每年梅子熟时,少年都会亲手酿上几坛,留一坛给父亲,说“父守京师辛苦,喝这个解乏”。

“你说要陪父喝酒,父给你备好了。”谢渊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的缺口,冰凉的瓷面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像触到少年当年带着薄茧的手。他想起谢勉赴宣府前一晚,两人在书房对坐,少年倒了两杯青梅酿,说“等儿击退瓦剌,就回来陪父喝个够,听父讲京师的事”,当时他还打趣“怕你回来时,酒都陈透了”,少年却拍着胸脯说“不会,儿定尽快回来”。如今酒杯里的酒还冒着一点浅淡的酒气,少年的承诺却永远落了空。“你尝尝,还是你喜欢的甜度,没敢多放糖,怕你嫌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落在酒杯里晃动的酒液上,仿佛能看到少年笑着举杯的模样。灵堂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少年在轻声应和,又像是无声的叹息。

第三炷香刚插稳,礼部侍郎林文便捧着祭文上前,玄色官袍下摆扫过供案下的蒲团,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灵前的肃穆。祭文是用洒金宣纸写的,字是林文亲笔,笔锋庄重,每一个字都透着对忠烈的敬重。“维德佑七年冬,宣府卫守备谢公勉,忠勇殉国,年二十有一。”林文的声音刚起,谢渊的手指便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前的素布袍角,指节泛白——“二十有一”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又一次扎进他心里。他眼前突然闪过谢勉第一次上战场的模样:那年少年刚满十八岁,穿着他亲手为其披的轻甲,站在安定门城头,眼里满是兴奋与坚定,说“父放心,儿定平安回来”,当时他还拍着儿子的肩说“好,父在城头等你”,那一次,少年真的平安回来了,还带了一枚缴获的胡兵弯刀,说“父,这是儿的第一份战功”。

“公少怀壮志,习兵法,承父志,守边土……”林文的祭文继续读着,谢渊的目光却落在了供案上的环首刀上——那是谢勉从宣府带回来的最后一样东西,刀身卷了七处刃口,刃尖还嵌着一点胡兵的皮肉残渣。他想起少年当年学刀的模样,总是笨手笨脚地被刀柄磨破手,却从不喊疼,只说“父当年练刀也这样吗?”他当时笑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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