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灵车碾雪兮,返我京疆(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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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脸上都带着倦色——已与瓦剌对峙半月,士卒们日均睡眠不足三个时辰,粮饷虽由陈忠(正三品,户部侍郎)加急调拨,却仍有短缺,有的卒子啃着冻硬的干饼,牙齿咬得“咯吱”响。

“太保,玄夜卫秦指挥使求见,说有宣府急报。”亲兵的声音打断了谢渊的思绪。他回头,见秦飞(从二品,玄夜卫北司指挥使)一身风尘,玄色披风上沾着雪粒,手里捧着一卷文书,脸色凝重得像城头的阴云。

“可是勉儿那边有消息?”谢渊快步上前,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自上月谢勉从京营校尉擢宣府卫正六品守备,赴任前曾来安定门辞行,少年捧着他亲手缝制的青布战袍,躬身道:“父守京师九门,儿守宣府西疆,父子共护大吴,虽死无憾。”此后因战事阻隔,仅通了两封家书,最近一封还说“宣府防务紧,儿定守好每一寸土”,字字都是少年的赤诚。

秦飞躬身行礼,将文书递上,声音压得极低:“太保,宣府急报——七日前,瓦剌三万骑猛攻宣府西城门,谢守备率五百部卒死战,城破后力竭殉国,部卒仅存三十。灵柩由幸存亲兵护送,今日巳时将抵京,随棺的还有谢守备的环首刀、战袍,以及一封绝笔信。”

谢渊的指尖刚触到文书上“殉国”二字,便猛地一颤,文书险些从掌心滑落。他深吸一口气,指腹抚过宣府总兵李默(从三品)的奏报,字字似染血:“谢守备身中三箭、铳伤二处,仍挥刀斩敌二十余,西城门缺口处,其尸伏于敌尸堆上,环首刀嵌于胡酋胸甲,怀内藏绝笔,纸角染血……”

“勉儿……”谢渊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谢勉七岁时第一次握刀,摔在演武场的雪地里,却爬起来攥着刀柄说“父说军人不能怕疼”;十五岁读《元兴帝北伐录》,拍着书案说“儿将来也要驱胡贼、守边土”;赴宣府前一晚,少年在灯下为他磨剑,说“父的剑护京师,儿的刀守宣府,都是守家国”——这些片段像走马灯般轮转,每一幕都让他心口发紧,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太保,臣已命人去城外接应灵柩,安排谢府家祭事宜。”秦飞见他身形晃了晃,忙上前扶了一把,“您若放心,臣先去料理,您在城头稍作歇息?”

谢渊摇摇头,推开秦飞的手,指尖攥紧文书,指节泛白:“不必,你去接灵柩,务必护好勉儿的遗物,某在城头交代好防务,即刻归家。”他望着远处的瓦剌营帐,眼底的悲痛渐渐凝作坚定——勉儿守宣府至死未退,他守京师,也不能有半分松懈。

巳时刚过,谢府门前的青石板路被雪覆了薄薄一层,缓慢的马蹄声踏破寂静。秦飞带着十名玄夜卫卒护送着黑漆灵车而来,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痕,像两道未干的泪痕。灵车由两匹瘦马拉着,车辕上挂着一面白旗,上书“忠烈谢守备之柩”,风卷着白旗飘动,似有无声的呜咽。

谢府老管家领着仆役候在门前,见灵车到,老泪纵横地扑上前,扶着车辕哽咽:“少爷……您总算回家了……”幸存的三名宣府亲兵从车上跳下来,皆身着血污的战袍,有的断了臂,有的耳际缠着绷带,见到迎上来的秦飞,“噗通”跪倒在地,泪水砸在雪地上:“秦指挥使,谢守备他……西城门破时,还喊着‘守边土、护大吴’,直到最后一口气,都没松开刀……”

秦飞扶起三人,声音沉重:“辛苦你们了,太保快到了,先将灵柩抬进正厅,谢守备的遗物都小心收好。”

亲兵们小心翼翼地将灵柩抬下车——棺木是宣府当地的普通梓木,未上漆,仅覆着谢勉的青布战袍。战袍肩甲处有箭孔,后背有铳伤的破洞,暗褐色的血污已凝成硬痂,是少年战死时留下的痕迹。随棺的还有一把环首刀,刀身卷了七处刃口,刃尖嵌着一点胡兵的皮肉残渣;一方绢帕,上面是“死守边土”四个字,“死守”二字是金水桥时的血书残片,“边土”二字是谢勉在宣府补写的,血痕新鲜,应是战死前一日忍着剧痛所书。

正厅很快布置成临时灵堂,青幔低垂,白幡从梁上垂落,风过幔动,带着刺骨的寒意。供案上摆着谢勉的灵位,暂书“宣府卫守备谢公勉之灵位”,旁边依次放着环首刀、青布战袍、血书绢帕,还有半块干饼——是谢勉赴宣府时,老管家塞给他的,亲兵说“守备一直没舍得吃,揣在怀里,直到……”

秦飞正安排仆役摆上祭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谢渊来了,一身玄铁铠甲未卸,甲缝里还沾着城头的沙砾和雪粒,往日挺直的脊背似弯了几分,脸上的风霜与悲痛交织,连鬓角的白发都似多了几缕。

“勉儿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扫过正厅,落在灵柩上时,脚步猛地顿住。他一步步走过去,动作缓慢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伸手抚上棺木,冰凉的梓木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像触到谢勉早已冷透的身体。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棺木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太保,这是谢守备的绝笔信,亲兵从他怀内找到的。”秦飞递过一封折叠的信纸,纸角染着暗红的血,字迹却仍遒劲有力。谢渊接过,指尖轻轻展开,是谢勉的笔迹:“父鉴:儿守宣府,见边土苦寒,士卒皆愿死战,儿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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