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甲裂犹擎刃,袍殷志不摇(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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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往桥那头的粮囤去,掀开帆布,里面的粟米多是发霉的陈粮,捧起一把,指尖能捏出碎渣。负责运粮的户部吏员支支吾吾:“宋文郎中说……通州仓遭了瓦剌游骑,新粮烧了,只能先调这些陈粮,后续……后续再补。”

他心里一沉——木栅朽坏,粮饷短缺,这分明是内奸作祟。可他没声张,只是对聚拢来的三百亲兵、五百乡勇道:“弟兄们,这桥是咱们的家门,身后就是太庙、就是百姓。木栅不牢,咱们就用身子补;粮不够,咱们就省着吃。但有一点——胡贼来了,谁也不许退!”

乡勇里年近六旬的李老栓拄着锄头走出来,从怀里掏出半块干饼塞给谢勉:“校尉,俺们都是京郊的农户,胡贼烧了俺们的房子,杀了俺们的亲人,俺们跟着您,不是为了粮,是为了守住这最后的家。这饼您吃,您得有力气带俺们杀贼。”

谢勉接过饼,饼渣硌着指尖,心里却暖得发疼。他将饼掰成小块,分给身边的几个年轻乡勇,然后登上桥栏,声音清亮:“今日起,俺与弟兄们同吃同住,同守此桥!胡贼敢来,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接下来的两日,他带着众人加固防务——用绳索将朽木栅捆了一道又一道,在桥板下垫上厚木,将滚石堆在桥两头,甚至让乡勇们收集家里的铁器,熔铸成短刀。夜里值守时,他常望着皇城的方向,摸出怀里的家书,一遍遍读父亲“守土护民,不分职微”的叮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父亲失望,绝不能让胡贼过桥。

三更梆子声的余响还绕着皇城根,远处突然炸响一声“砰”——那是瓦剌短铳的轰鸣,粗粝的硝烟味顺着寒风飘来,瞬间撕碎了夜的死寂。谢勉猛地从稻草堆里弹坐起,指尖刚触到环首刀的刀柄,就觉冰凉的铁意顺着指缝钻进来——这刀是上月父亲亲手为他系在腰间的,说“刃在人在,守土便是守家”。他没顾上披甲,攥着刀就冲出营帐,靴底踩过结霜的地面,发出“咯吱”的脆响。

黑暗里,万余瓦剌骑兵举着的火把像一条烧红的铁鞭,从京郊方向抽过来,马蹄踏在冻土上的震动顺着桥板传过来,震得他心口发慌。最前排的胡兵肩上扛着短铳,枪管还冒着烟,腰间的火油桶碰撞着,发出“哐当”的闷响。“列阵!火铳手压前!”谢勉的嘶吼劈碎夜色,嗓子里像卡着沙砾——三百亲兵里,有一半是跟他从京营出来的兄弟,五百乡勇多是京郊的农户,手里握着的锄头还沾着泥土,可此刻都攥得死紧,没人后退一步。

瓦剌兵离桥五十步时,短铳声密集得像炸雷,“砰砰砰”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一颗铅弹擦着谢勉的耳尖飞过,灼热的气流燎得他耳廓发麻,身后的朽木栅“咔嚓”一声崩裂,碎木片溅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另一颗铅弹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左肩,铅弹穿透青布战袍,钻进肉里的瞬间,他觉得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滚烫的血顺着肩窝往下淌,很快浸透了战袍,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校尉!我帮您裹伤!”陈武扑过来,手里攥着块撕烂的战袍布条,却被谢勉一把推开。他咬着牙,左手死死按住伤口,指缝里很快渗满了血,右手挥刀迎上冲近的胡兵——那胡兵刚踏上桥板,弯刀就劈了过来,谢勉侧身躲开,环首刀从下往上撩,正好劈中对方的咽喉。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往下滴,他没功夫擦,又转向第二个胡兵。

瓦剌副将巴图的吼声从阵后传来,胡兵像疯了似的往桥上涌。有的踩着朽木碎片往前冲,有的举着短铳往人群里射,还有个胡兵抱着火油桶往桥板上扔,火油泼在陈武的战袍上,瞬间燃起大火。陈武惨叫着滚在地上,却仍伸手抓住一个胡兵的腿,嘶吼着“校尉快砍!”谢勉眼眶通红,刀光一闪,胡兵的人头滚落在地,可陈武的后背已经烧得焦黑,没了声息。

谢勉的环首刀砍倒第三个胡兵时,右腿突然一麻——一支狼牙箭穿透了他的裤管,箭镞深深扎进小腿骨,他踉跄着单膝跪地,低头看见箭杆还在微微颤抖,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在桥板上积成一小滩暗红的水洼。“校尉!”李老栓拄着锄头扑过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射向谢勉的箭,箭镞从老人的后背穿进,前胸穿出,带着血珠钉在桥栏上。老栓闷哼一声,倒在谢勉怀里,手里还攥着半块干饼——那是今早老栓塞给他的,说“校尉年轻,得多吃点”。

谢勉抱着老栓渐渐变冷的身体,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砸在老人的头发上。他把老栓轻轻放在桥边,捡起那把磨得发亮的锄头,递给身边的乡勇赵二,“拿着,替老栓杀贼”。然后他用刀鞘撑着地面,一点点站起来,右腿的疼痛钻心,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骨头里搅,可他还是往桥中间挪——那里是桥的咽喉,只要守住,胡兵就过不了河。

天快亮时,谢勉的环首刀已经卷了刃,刃口上崩出了七八个缺口,每砍一刀都能听见“咯吱”的钝响。身上的伤口添到了三处:左肩的铳伤化脓了,黏糊糊的疼;右腿的箭伤被反复拉扯,箭杆早就断了,箭头还留在骨头上;肋骨下又添了个弹孔,每喘一口气都像有针在扎。他靠在桥栏上,眼前阵阵发黑,却仍死死盯着桥首——亲兵只剩不到五十,乡勇也只剩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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