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卒见此血皆忘死,一举破胡安帝京(1 / 7)
卷首语
《大吴史?纪事本末?德佑德胜门血书》载:“德佑中,瓦剌围德胜门,旧党石崇散流言乱军心。太保谢渊割指沥血,书‘宁死不辱’四字悬城,卒感其忠,奋勇破敌。帝命藏血书于忠良祠,设祠丞看管,又依渊奏设‘军中信使司’‘忠誓制度’。史臣曰:‘渊以血明志,非独振一时军心,实立大吴忠魂之基——无此血书,京师殆矣。’”
《玄夜卫档?血誓录》补:“渊血书时,指裂深半寸,血浸绢透,字迹殷红如燃。瓦剌退后,京营卒常至城楼观血书,私语‘此乃太保忠魂’。石崇因散流言通敌,被玄夜卫擒入诏狱,罪证皆与血书案相关;刘焕拖粮饷,降为户部侍郎,戴罪办差。”
胡骑围京雪暗城,流言如蛊乱军声。
谢公割指沥鲜血,白绢书誓表忠诚。
宁死不辱四字烈,德胜城头振鼓钲。
卒见此血皆忘死,一举破胡安帝京。
德胜门箭楼外,朔风卷着雪沫子,像刀子似的刮过城垣。瓦剌骑兵列阵三里,黑甲如潮,旌旗簇簇如泼墨,在寒风里猎猎作响;数十架投石机的木架森然矗立,架上缠着粗麻绳,绳端坠着磨得锋利的石块,阳光斜照其上,泛着冷硬的光。从二品都督同知岳谦凭垛远眺,玄色都督袍的护肩沾着积雪,他右手攥紧长枪,枪杆上还留着前日厮杀时的刀痕,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旧伤,忽然见敌阵中一阵骚动,两面劝降幡被高高扬起——幡布是粗麻布染的赭色,上面用狼毫墨混着猪血写就“献城封太宰”五字,墨色淋漓,猪血未干,在风里晃得人眼晕。
“这是第三回了……”岳谦喉间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前两封劝降书被玄夜卫截在半道,今番竟公然亮幡示威,胡酋是笃定咱京师撑不住,想诱降太保啊!”他想起昨日巡查城楼时,见几个京营卒蹲在垛口后私语,眼底满是惶惑,心里更沉——瓦剌这是外攻加内扰,要把军心彻底搅乱。
与此同时,镇刑司副提督石崇的府第里,西厢房的烛火摇曳不定。石崇身着从二品官袍,袍角绣着镇刑司特有的暗纹,他坐于梨木案后,案上摆着一袋碎银,银锭边缘还留着户部铸造的“德佑通宝”印记。亲信正弯腰换装,身上那件京营卒服是旧款,肘部和膝盖处打着补丁,一看便是从退役卒子那里收来的。“仔细些,”石崇推过碎银,声音压得低而冷,“扮成伙夫,混进德胜门伙房,就往人多的地方去,趁添柴、分饭时私语——‘谢太保前几日收了瓦剌送来的黄金万两,藏在府中地窖里,再过几日就要献城了’。”
亲信接过碎银,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锭,又怯怯问:“若是被官长问起,咱说……说听谁讲的?”石崇抚须冷笑,指腹摩挲着案上一枚玄夜卫的铜符——那是他上月从一名贬谪的玄夜卫卒手里买来的,“就说是听玄夜卫北司的卒子闲聊时说的,再提一句‘秦指挥使都知道,就是没敢声张’,这样才像真的。”亲信领命,揣着碎银和铜符匆匆出门,石崇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巷口,又从案下抽出一封未写完的密信,信纸上是瓦剌细作的字迹,开头写着“流言已遣人散布”,他提笔蘸墨,在末尾添了句“三日内必乱其军心”,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他算准谢渊刚直,不屑于辩白,而京营卒久困缺粮,最是容易被流言蛊惑。
户部衙署内,空气却比外头的寒风更憋闷。正二品户部尚书刘焕捏着粮库核验文书,指腹反复摩挲着纸角,把文书边缘都揉得发皱。案上堆着几册粮册,册页间沾着霉点,那是上月拖延未发的边军粮饷账本。从三品侍郎陈忠匆匆闯进来,藏青色侍郎袍的袍角沾着雪,他气息急促,刚进门就急声道:“尚书大人!京营卒已两日没正经吃饱了,今早分的麦饼硬得能硌掉牙,还有霉味,再拖下去,真要哗变了!”
刘焕却慢悠悠地摆手,将文书往案底一压,指尖蹭到案下藏着的另一本账册——那是他私吞边军粮饷的记录,上面记着“私扣十万石,转卖与商户”的字样。“慌什么,”他声音发虚,额角渗出冷汗,抬手擦了擦,“石提督昨儿还使人来传话,说等瓦剌再攻一次,再发粮不迟。”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像是怕被人听见,又压低声音:“谢渊若真撑不住败了,咱有石提督照着,再往瓦剌那边递个话,还愁不能脱身?犯不着这会儿替谢渊担风险。”陈忠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又瞥了眼案底露出的账册边角,心里又气又急,却也知道刘焕早跟石崇绑在一条船上,多说无益,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往兵部去报信。
京营伙房外,雪下得更密了。伙房的烟囱没冒一丝烟,只有几个卒子蹲在墙角,围着一个破陶碗分食麦饼。正九品卒长王勇手里攥着半块麦饼,饼硬得咬不动,他用牙撕下一小块,慢慢嚼着,耳旁却尽是细碎的私语。左边一个年轻卒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冻得发紫:“勇哥,昨儿夜里又逃了五个兄弟,听说……听说谢太保真要献城了,不然瓦剌怎么天天来劝降?”
右边一个年长些的卒子也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麦饼掰了一半藏进怀里——那是想留给逃去城外的同乡的,“献不献城咱不知道,可粮是真不发啊!再守下去,不是战死也是饿死,不如早走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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