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父血洒疆儿守堞,君心藏卷意难平(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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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镇刑司缇骑在边镇勒索商户的供词,指名道姓提到了张侍郎。\"

徐靖眼前发黑。张敬是他的门生,若被牵连,自己难脱干系。他猛地想起泰昌朝的旧事——当年岳谦殉国,弹劾其\"作战不力\"的御史,后来被查出收了北元的贿赂,泰昌帝二话不说,直接腰斩于市。

\"不能等了。\"徐靖抓起笔,在纸上写\"张敬畏罪自缢\"六字,又补了句\"家产抄没,以充军饷\"。写完却迟迟不敢落款,指尖在\"徐\"字上悬着——他知道,这一写,就再也回不了头。

玄夜卫诏狱。赵诚提着灯笼,照亮李谟的脸。曾经不可一世的缇骑,如今发髻散乱,嘴角还留着血。\"李谟,你帐里的账册,我们找到了。\"赵诚将一页供词扔在他面前,\"这上面说,德佑十三年,你在大同卫勒索盐商白银五千两,分了李德全三成——可有此事?\"

李谟梗着脖子:\"我是镇刑司缇骑,你们玄夜卫无权审我!\"

\"陛下有旨,\"赵诚亮出黄纸,\"李谟涉案重大,由玄夜卫、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他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你以为徐文良为什么让张敬'自缢'?是怕他把你们这些人的龌龊事都抖出来。现在说实话,或许还能留条命。\"

李谟眼中闪过一丝动摇,随即又硬起来:\"我不说!李德全会救我!\"

赵诚冷笑一声,转身对狱卒道:\"把他爹带上来。听说李老爹还在宣府卫种地,昨天刚被'请'来京城。\"

灯笼的光晃过牢门,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汉被推进来,见了李谟就哭:\"儿啊,你到底犯了什么事?那些官差说,你不招供,就让我去充军...\"

李谟的脸瞬间惨白,喉结滚了滚,终究没再说话。

大同卫。岳峰站在城头,看着北元的营帐渐渐远去。宣府卫的援军到了,粮车从东门一直排到十里外,车轮碾过的辙痕里,还留着前几日突围士兵的血。

谢渊走上城头,递给岳峰一壶酒。\"赵指挥使那边有信,李谟招了,李德全和徐文良都被牵连。\"他望着远方的戈壁,\"陛下让我问你,想不想调回京城?\"

岳峰摇头,将酒倒在城下:\"我爹埋在开平卫,我得守着大同卫。\"他指着城砖上的\"死守\"二字,血痕已干,却像生了根,\"谢大人,你回京城吧,这里有我。只是...别让陛下忘了,边镇的土,是用忠魂的血养着的。\"

谢渊点头,转身时看见周显带着几个士兵,正在修补西城墙的缺口。他们用新砖填补,却特意留下了一块带箭簇的旧砖,上面刻着\"岳\"字。

乾清宫。萧桓将岳谦的卷宗放回架上,旁边添了本新的《大同卫守城录》,扉页是他亲笔写的\"忠勇世家\"。李德全和徐文良已被革职下狱,镇刑司的印被收进内库,从此只掌监察,不再干军政。

案上放着谢渊的奏折,说岳峰\"恳请留任大同卫,愿以余生守边\"。萧桓提笔批了个\"准\"字,墨迹落在纸上,比往日沉稳了些。

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暮色。泰昌帝的匾额早已不知所踪,但岳家父子的血,终究没白流。或许,这江山之所以还在,就是因为总有岳峰这样的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性命去填那些权力留下的窟窿。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下,又一下,像敲在人心上。

片尾

德佑十五年春,谢渊升任兵部尚书,奏请\"重订边镇军制,设巡边御史,禁内官干政\",萧桓一一准奏。大同卫的城墙上,\"死守\"二字被匠人刻成石碑,旁边添了行小字:\"德佑十四年,岳峰率部守此,凡三月,士卒无一人降。\"

岳峰在大同卫守到七十岁,临终前让儿子将自己葬在西城墙下,墓碑只刻\"岳家子\"三字。多年后,北元再犯,看到城下的墓碑,竟莫名退兵——他们说,那碑上的字,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卷尾语

《大吴史?忠烈传》赞曰:\"岳氏父子,世守边圉,父殉于永乐,子死于德佑,凡七十载,一门忠骨。当大同之困,内有奸佞掣肘,外临强寇环伺,岳峰断指明志,士卒啖皮以守,非独勇也,盖因忠魂在骨,不敢负家国耳。\"

《边镇杂记》载:\"德佑朝之转机,不在中枢之明,而在岳峰之守、谢渊之谏。夫国之将兴,必有忠臣挺于危难;国之将衰,必有奸佞蔽于上听。观大同卫一役,可知兴亡之道,不在兵甲之利,而在人心之向背。\"

《明伦汇编》评:\"萧桓复位之初,多猜忌,近小人,几丧边镇。幸其能翻旧档而悟,识忠奸而改,虽非英主,亦算知过。由此观之,帝王之明,不在无过,而在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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