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煮尽皮胶连骨嚼,刮甲犹见旧血痕(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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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肯走——它们知道,这里有的是食物。

而镇刑司的帐篷里,正飘出酒香。缇骑们围着炭火盆坐成一圈,案上堆着烤得焦黄的羊肉,骨头上还沾着油星。领头的千户举着酒杯,酒液晃出杯沿,滴在锦袍上也毫不在意。“这塞北的羊,就是比京城的嫩。”他笑着把啃完的骨头往案边一扔,骨头上的肉丝溅到旁边的文书上,那文书上正写着“边军粮草充足”。

“大人,您看城根那些饿殍?”有个缇骑指着窗外,语气里带着戏谑。千户瞥了一眼,嗤笑一声:“一群废物,连只羊都不如。”他扬手把酒杯里的酒泼在地上,“等开春了,直接拖去喂狗。”

王二柱偷偷数过,这已经是第三封求援信了。第一封是上个月递的,用麻纸写的,字里行间都是血泪;第二封是十天前,他咬破手指写的血书,字迹被冻得发僵;第三封最急,是李三拐用自己的血混着棉絮写的,字都模糊成了红团。可这些信送出去,就像石沉大海,紫宸殿的方向,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信都被枢臣压在了案头。有次他在城墙上,听见缇骑们聊天,说枢臣在奏章上批了“边将虚报军情,意图讹诈粮草”,还说要治他们的罪。缇骑们说这话的时候,正扬着鞭子抽打一个想讨吃的小兵,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和他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比朔风还冷。

城里的哭声越来越响,从日落到天明,就没断过。有失去孩子的母亲在哭,有饿疯了的汉子在哭,还有那些快冻僵的士兵,在城墙角落里低低地啜泣。这些哭声像无数根针,扎向天空,仿佛要刺破那九重云霄。

听说皇帝在宫里发了脾气,把朱笔都扔了,砸碎了御案上的玉杯。可等通州仓的吏卒们忙忙活活装粮车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那些粮车慢悠悠地往塞门赶,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像是在为城根下的亡魂送葬。

王二柱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缓缓移动的粮车,突然笑了。他的牙齿早就冻得发木,笑起来嘴角淌出的不是口水,而是血。塞门的雪还在下,落在他的甲胄上,落在城根的尸体上,也落在那些迟到的粮车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像是要把这所有的苦难,都轻轻盖住。

大同卫西城楼。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岳峰脸上如刀割。他扶着垛口往下看,冻裂的城砖缝里嵌着几缕灰褐色的东西——是昨日士卒中饿极了,煮皮甲时刮下的胶屑,混着血冻在砖上。

\"将军,南瓮城又倒了三个。\"亲卫赵二郎的声音发颤,手里捧着半块冻硬的皮甲片,\"炊卒说...说这是最后一块了,甲上的铁环都熔了煮水喝。\"

岳峰接过皮甲,指腹抚过上面模糊的甲纹。这是元兴年间的制式,当年他随元兴帝北征时,这身甲曾护过他的命。如今甲片薄如纸,边缘被啃得坑坑洼洼,带着股腥甜的焦糊味。\"让弟兄们...把马粪里的草屑筛出来,掺着雪煮。\"他喉结滚了滚,\"就说...援军明日就到。\"

赵二郎没动,突然跪地,额头撞在冰面上:\"将军!别骗弟兄们了!上个月说援军在阳和口,这个月说在宣府卫,可...可粮道早就断了!镇刑司的人还在帐里喝咱们的存酒,说'城破了,这些都是废纸'!\"

风雪里,隐约传来南瓮城的哭声,像无数只饿狼在嗥叫。岳峰猛地转身,甲叶相撞发出脆响——那是他身上最后一套完好的甲,是要留着战死时穿的。

同日,大同卫粮官周瑾的帐内。三盏油灯昏昏欲灭,照着摊在案上的《军粮收支册》。周瑾的手指在\"十月初五,发粮三百石\"那行字上抖,墨迹被泪泡得发晕。

\"周大人,李监军又来催了。\"小吏捧着空托盘进来,盘底还沾着酒渍,\"说...说今日再交不出'孝敬粮',就按'通敌'论处。\"

周瑾猛地拍案,帐外的风卷着雪灌进来,吹得油灯险些熄灭。\"孝敬粮?!\"他声音劈了,\"库里只剩十二石发霉的谷子,够弟兄们塞牙缝吗?他李谟要粮,就把我的骨头拿去熬汤!\"

小吏扑通跪下:\"大人,您小声点!昨日巡夜的王百户,就因为骂了句'缇骑不是东西',被李监军的人拖去箭坊,说是'通敌哨探',活活打死了!\"

周瑾瘫坐在椅上,看着帐角堆着的空粮袋。那些袋子原该装满米麦,如今却被李谟的人换成了沙土——上个月他清点时,发现袋底有镇刑司的火漆印,那是漕运时用来标记\"内监私粮\"的。他当时就该烧了账本举报,可他怕,怕连累在顺天府学读书的儿子。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李谟的声音穿透风雪:\"周瑾!再敢抗命,咱家就奏请陛下,抄你满门!\"

宣府卫往大同的官道上。谢渊的轿子停在一具冻僵的尸体前。死者是大同卫的驿卒,背上插着三支箭,手里还攥着半封血书。

\"大人,箭簇是镇刑司的制式。\"玄夜卫百户沈毅拔出一支箭,箭杆上刻着\"缇骑营\"三字,\"血书是岳将军写的,说'李谟扣粮,兵部张诚包庇,再不解围,大同必破'。\"

谢渊弯腰,指尖触到驿卒的脸,冰硬的皮肤下,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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