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百战尘沙掩甲裳,一封书奏解金章(2 / 4)
北元夜狼部正窥伺城下。若臣留此,虽无兵权,亦可凭十年经验,为守城士卒指画地形。纵死城上,亦胜于在镇刑司地牢受辱。
伏乞陛下圣鉴,臣不胜陨越之至。
德佑十四年五月初六日宣府卫总兵岳峰顿首再拜
(附:臣历年战功簿副本、宣府卫防务图、阳曲卫士卒籍贯册各一份)
疏文送出第三日辰时,刑部值房的铜漏刚滴过七刻。谢渊捏着岳峰《自劾疏》的抄本,指腹碾过麻纸边缘的砂粒——那是宣府卫特有的风砂,混在纸纤维里,摸起来像摸着边卒皲裂的手背。\"戴罪守西城楼\"七个字被岳峰用朱砂圈了三道,朱痕渗过纸背,在衬着的《大吴律》书页上洇出暗红,像极了阳曲卫演武场石缝里凝的血。
他猛地拍案,案角的端砚震得跳起半寸,砚盖撞在砖地上发出脆响。案上那册蓝布封皮的《元兴帝实录》被震得翻开,正好停在永乐二十年秋七月条:\"辽东总兵沈毅自劾失察,帝览疏曰'忠勇可嘉,留原职戴罪',赐酒三爵。\"谢渊的指腹重重按在\"忠勇可嘉\"四字上,那是永熙帝用金粉添的批注,如今被汗浸得发亮。
\"周大人,你看这疏。\"谢渊将抄本推过公案,指节在\"罪一罪二\"处敲出闷响。麻纸在力道下微微发颤,露出背面透过来的\"宣府卫总兵印\"朱痕,边角已被磨得发圆,是岳峰盖印时特意用力按压所致。\"岳峰把阳曲卫哗变的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连'训诫无方'都写得字字如刀——他哪是请罪,是想把旧部摘干净,给弟兄们留条活路!\"他声音发哑,喉间像卡着砂粒,\"可李嵩今早朝堂上怎么说?说这是'以退为进,逼陛下赐免罪诏',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立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疏尾的朱印,那印泥掺了宣府卫的朱砂,比京中所用的红得更深。他想起三日前会审时,李谟凑在他耳边说的话:\"岳峰若去职,宣府卫军政可由镇刑司掌印官兼领,刑部的盐引配额,明年加五成。\"此刻那话像条蛇,在他后颈窝里爬。\"谢尚书,\"他压低声音,笔尖在案头的《刑狱档》上无意识地划着,\"昨夜三更,陛下在暖阁召李首辅议事,直到晨露沾了阶石才散——依老臣看,圣心...怕是已有定见。\"
窗外的雨突然翻了脸,豆大的雨点砸在阶前的芭蕉叶上,噼啪响得像镇刑司的鞭子抽在人身上。谢渊抓起疏本往怀里一揣,朝服的玉带扣撞在案角的铜镇纸上,发出当啷一声。他往外走时,朝服下摆扫过檐下的积水,溅起的泥点正好落在补子的\"都察院\"三字上,把\"察\"字的宝盖头糊了半分。穿过刑部仪门时,他忽然想起功臣庙里岳峰父亲的牌位——那紫檀木牌被香火熏得发黑,\"永兴二十年护驾阵亡\"十个字的刻痕里积着香灰,如今看来,倒像句辛辣的嘲讽。
萧桓在暖阁翻着岳峰的自劾疏,指尖在\"戴罪守西城楼\"七个字上反复摩挲。那朱圈的边缘有些发毛,是岳峰用笔锋反复勾勒所致,透着股执拗劲儿。案头的鎏金铜炉里,安息香烧得只剩半截,烟缕在晨光里拧成乱麻,像他此刻的心绪。
李德全捧着镇刑司的密报,黄绫封面被他的汗浸出浅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李首辅说,岳峰这是学当年的魏王萧烈——永兴二十二年,烈王也是自请贬斥,却暗地里让旧部散布'帝猜忌功臣'的流言,实则笼络人心,后来...\"
\"他不是萧烈。\"萧桓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倦意,指尖在疏上\"雁门关救王庆\"处顿住。他想起三年前秋猎,那只斑斓猛虎从芦苇丛里扑出来时,岳峰一箭射穿虎眼,箭羽上溅的血滴在自己明黄的龙袍上,他却单膝跪地,把\"护驾功\"推给了身后的校尉:\"此乃麾下健儿所射,臣不敢贪功。\"那样的人,会学萧烈藏私货、弄权术?
李嵩不知何时立在阶下,玄色蟒袍的下摆沾着雨珠,在金砖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手里捧着个蓝布卷,展开是宣府卫副总兵刘策的履历,\"永乐二十年进士,谢渊同榜\"一行字被红笔圈着。\"陛下,岳峰自劾是假,试探圣心是真。\"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扎在暖阁的潮气里,\"他荐刘策代理军务,明摆着是结党——刘策是谢尚书门生,这宣府卫的兵权,换个人掌着,不还是在他们手里?\"
萧桓的目光落在\"谢渊同榜\"四字上,指腹在龙案的\"御\"字纹上轻轻敲击。他忽然想起元兴帝《北伐训》里的话:\"边将不可无党,无党则势孤;亦不可有私党,有私党则胁主。\"岳峰与谢渊的往来密报,镇刑司每月都会呈一份到御前,那些关于\"边军冬衣粮草成色\"的议论,如今想来,倒像是在结网。
\"宣谢渊。\"萧桓将自劾疏推到龙案左侧,右边摆上李嵩的密报,两叠纸在晨光里透着较劲的意味,像架失衡的天平。\"朕倒要问问他,岳峰这罪,到底该怎么判才公当。\"
谢渊进暖阁时,雨丝正顺着窗棂的缝隙往里钻,在金砖上织出细流,蜿蜒着绕过\"正大光明\"匾额投下的阴影。他抬眼便瞥见龙案上的自劾疏,\"甘受凌迟\"四字被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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