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兖州仓空民饿殍,应天府瘦吏肥盅(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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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前夜,谢渊在灯下翻找行装。家人备好的官靴摆在箱角,乌皮锃亮,他却从箱底翻出双麻底鞋。鞋帮已洗得发白,针脚细密却有些松散,鞋底的“人”字纹磨平了大半——这是去年在河南赈灾时,老河工送的。“大人怎还穿这个?”赵勇进来收拾行李,见了不由皱眉,“兖州路不好走,这鞋怕是不经磨。”谢渊摩挲着鞋面,那里还留着河南河堤的泥痕:“兖州百姓正在挨饿,穿麻鞋踩踩他们走的路,才能记着他们的苦。”他又取出件半旧的青布长衫,领口磨得有些毛边,“明日起,我是济南府来的账房先生,你扮作我的伙计,咱们微服去粮仓附近走走。”

三日后,兖州府城郊的惠民粮仓外,秋风卷着冷雨,刮得人脸上生疼。粮仓大门上挂着把大铜锁,锁上锈迹斑斑,墙角堆着几捆发霉的稻草,散发出呛人的霉味。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蹲在墙根下,有个老婆婆正把草根塞进怀里孩子的嘴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小脸冻得发紫。

谢渊穿着青布长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手腕上沾着泥。他从怀里掏出块硬饼——那是路上没舍得吃的干粮,递到老农夫面前。老农夫抬起头,满脸皱纹里嵌着泥,双手枯瘦得像老树枝,接过饼时抖得厉害:“大人……您是?”“我是济南来的粮商,想看看兖州的粮价。”谢渊蹲下身,目光扫过紧闭的粮仓,“这粮仓看着挺大,怎么锁着门?”

老农夫咬了口饼,饼渣掉在胡子上,他抹了把泪:“大人有所不知,去年蝗灾,朝廷拨了粮,可周知府说‘先存着防来年灾’,转头就卖给了盐商张茂德。我们去闹,被衙役打了出来,老李头就因为多嘴,被杖毙在粮仓门口……”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镇刑司校尉簇拥着个胖千户疾驰而来,正是李明远。

李明远勒住马,马鞭指着谢渊:“哪来的野狗,敢在粮仓门口喧哗?”赵勇手按腰间的短刀,刚要说话,被谢渊按住。谢渊站起身,躬身道:“小人是济南来的粮商,想找周知府谈笔生意。”李明远上下打量他的青布长衫,鼻子里哼了声:“周知府也是你想见的?滚!再在这儿啰嗦,就按‘窥探官仓’办你!”他扬手一鞭,泥水“啪”地溅在谢渊的长衫前襟,留下片污浊的印子。谢渊没动,只是眼底的光冷了几分。

当晚,谢渊宿在兖州城外的破龙王庙。庙顶漏雨,他在墙角铺了层稻草,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翻账册——那是白天趁镇刑司换岗时,从粮仓墙缝里摸出来的。账册纸页发黄发脆,墨迹却异常清晰。谢渊的指尖抚过“泰昌元年漕粮入库”一栏,那里的墨迹比别处深些,他取出识墨石,蘸了点雨水轻轻擦拭,青黑色的硫黄墨渐渐褪去,露出

“大人,这账册被动了手脚!”赵勇凑过来看,声音里带着惊怒,“山东布政使司存档的账册写着‘入库一万一千石’,这底册却只有三千石,中间八千石去哪了?”谢渊把账册凑近月光,指腹划过纸面的凹凸:“被周瑞贪了。你看这硫黄墨的痕迹,和镇刑司用的墨一模一样,定是赵奎帮他改的。”庙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混着老人的咳嗽,在雨夜里格外凄切。谢渊合上书册,望着漏雨的屋顶:“明早,去府衙‘拜访’周瑞。”

次日清晨,兖州府衙后堂正摆着宴席。周瑞与李明远推杯换盏,桌上的红烧肘子、清蒸鱼冒着热气。突然有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外面有个穿青布长衫的要见您,说有要事……”话没说完,谢渊已掀帘而入,青布长衫上还带着雨痕,手里捧着本账册。

“哪里来的刁民,敢闯府衙!”周瑞拍案而起,酒气喷了满脸。谢渊没理他,径直走到堂中,亮出腰间的都察院腰牌:“周大人,别来无恙?”周瑞看清腰牌上的“左都御史谢渊”字样,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酒盏“啪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谢……谢大人,您怎么……”

“我怎么来得这么巧?”谢渊把账册摔在桌上,纸页散开,露出硫黄墨篡改的痕迹,“泰昌元年的八千石漕粮,被你贪了;去年的赈灾粮,被你卖给张茂德;粮仓亏空六千石,你用硫黄墨改账册——周大人,这些账,今日该清算了。”

李明远猛地拔刀出鞘,刀刃在晨光中闪着寒光:“谢渊!你敢诬陷朝廷命官,镇刑司拿你归案!”他话音未落,庙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玄夜卫山东分营指挥使王强带着三百名校尉鱼贯而入,甲胄相撞的“哐当”声震得屋顶落灰。“镇刑司李明远,勾结贪官、销毁证据,奉陛下旨意,即刻拿下!”王强的声音洪亮如钟,李明远的刀“当啷”掉在地上,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周瑞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查案半月,兖州粮仓的亏空脉络渐渐清晰:周瑞将泰昌元年的八千石漕粮分三年变卖,去年又把赈灾粮以“平价”卖给张茂德,得银两万两;其中一万两送了靖王萧校,五千两给了户部侍郎李嵩疏通关系,剩下的五千两自己吞下。更惊人的是,应天府知府钱坤竟也与他们勾结,借着“黄河堤工”的名义,每亩田多收一钱二分“堤工银”,伪造《赋役全书》篡改赋税条目,贪污的十万两白银全存在镇刑司的秘密银库。

公堂审案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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