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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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大吴刑法志》载:"凡官署失火,需勘验火种、查问守卫,若系人为纵火,罪加三等。然若涉及奸党证物,则往往勘验受阻,真相难明。"德佑十九年暮春三更,风宪官署的火光撕破夜空,照亮了谢渊眼中的寒芒——那被烈焰吞噬的不仅是王林党羽的账册,更是某些人急于掩盖的罪证,而这场火,终将烧出官场上层"官官相护"的黑幕。

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

三纲易位兮四维不修。

骨肉相残兮至亲为仇。

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

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

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

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风宪官署西角的密档阁突然窜起丈高火光,"噼啪"的燃烧声撕碎夜空。谢渊从值房冲出时,浓烟已呛得他喉头发紧,玄夜卫百户赵衡带着人提桶泼水,火苗却在水花中疯狂窜跳,硫黄燃烧的刺鼻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是猛火油!"赵衡的嘶吼被噼啪声吞没,他甩着被热油烫红的手,"这油里掺了硝石,遇水更烈,是镇刑司的独门东西!"

谢渊踩着滚烫的青砖冲向密档阁,门槛已烧得噼啪作响,他一脚踹开房门,热浪瞬间燎卷了官袍前襟,领口的布扣"啪"地崩裂。存放王林党羽账册的紫檀木柜正化作一团火球,雕花柜门早已烧穿,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残存的绢页——那些记录着"代王分润盐引晋商贿银流水"的《分赃录》正本,正一片片蜷曲、焦黑,化作无数残缺的黑蝶在浓烟中挣扎,灰烬落在肩头,带着罪恶被焚毁的腥甜,呛得人鼻腔发酸。

"大人!这里还有!"林缚跪在废墟中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晃,他双手死死扒着滚烫的断梁,掌心的燎泡破了又起,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当他从瓦砾中捧出半张焦纸时,指腹的皮肉几乎要粘在焦脆的纸上——那是他前日刚抄录的《分赃录》残页,"代王分润盐引三成"的字迹已被火舌啃噬得只剩"代润"二字的轮廓,墨痕在焦纸上晕成暗紫,像极了大同卫士兵冻裂掌心按出的血印,触目惊心。

火势被沙土压下去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密档阁的残垣在晨雾中冒着青烟。谢渊蹲在焦土中,用竹筷小心翼翼挑起一片残纸,对着晨光细看——纸张纤维间嵌着细碎的赤铁矿闪光。"这是风宪官署的特供防火纸,"他指尖捻起一点矿粉,声音沉得像压在废墟下的砖,"按《大吴官署规制?文房篇》,需经'浸矾三月、涂蜡七层、掺赤铁矿粉',寻常火焰烧三年也烧不透。"

赵衡在焦黑的柜锁旁蹲下,用小刀刮开锁芯的焦痕:"大人您看,锁芯的齿痕是'九转连环'纹,不是硬撬的,是用特制钥匙打开的。"谢渊凑近一看,锁芯凹槽里残留的细小花纹,与王林案卷宗里的拓片分毫不差——三年前刺杀盐引案证人的刺客,用的正是这种"九转锁匙"。"当年那刺客临死前供认,'收了匿名银,只烧账册',"谢渊的指尖在锁芯上停顿,晨露落在焦木上,蒸腾起细小的白烟,"今日这场景,连台词都没改。"

林缚突然翻出《玄夜卫密档?凶具考》,手指在"飞鹰厂特制"条目上急促滑动:"九转锁匙是飞鹰厂'掌火彪'的独门工具!当年他负责王林案的账册销毁,就用的这种手法!"他抓起一把未燃尽的硫黄粉,粉末在指间簌簌掉落,"而且猛火油残渣里有防风沙的羊脂,与瓦剌商队常用的油脂成分一模一样——大人,定是这漏网之鱼!"

晨光漫过镇刑司的朱漆大门时,铜环上的绿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谢渊将装着防火纸残片与油渣的木匣紧紧抱在怀里,身后跟着赵衡与林缚,三人的官袍还沾着密档阁的烟灰,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声响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清晰。

"站住!"守门的校尉横刀拦住去路,铜盔下的眼睛扫过谢渊怀里的木匣,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冯安大人有令,今日司内清查账目,外官概不接见。"

谢渊亮出风宪官的令牌,令牌上的獬豸纹在晨光中闪着寒光:"本官有要务查问,关乎王林党羽纵火焚证,你敢阻拦?"校尉却不为所动,刀鞘在掌心轻磕:"大人说笑了,风宪官署失火,是自家看守不严,怎就赖到镇刑司头上?"

谢渊打开木匣,取出那片嵌着赤铁矿粉的防火纸残片:"这是风宪官署特供的防火纸,寻常火焰烧不穿,除非用了你们的猛火油。"他又指着另一片油渣,"这油掺了硝石,遇水助燃,《大吴军器志》明载'猛火油为镇刑司专供',你还要狡辩?"

校尉的脸色微变,却梗着脖子强辩:"天下防火纸都掺矿粉,猛火油更是边军通用,怎见得就是我司的?"他突然提高声音,"莫不是谢大人查不出真凶,想拿镇刑司顶罪?"这话像块石头,堵得谢渊喉头发紧——他分明握着铁证,却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无奈之下,谢渊转道都察院。左都御史正在堂上批阅章疏,见了他满身烟灰,眉头立刻皱起:"谢大人这是何苦?"当他看清木匣里的证物,脸色越发凝重,却将残片轻轻推回,"此刻正是多事之秋啊——晋商罢市未平,边军保书被扣,朝野议论纷纷,你若再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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