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煮尽皮胶连骨嚼刮甲犹见旧血痕(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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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李三拐皱纹堆垒的脸,他把煨熟的老鼠分给小兵,自己拿起剩下的鼠毛和骨头,往嘴里塞的时候,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混着泥土咽进肚里。

城墙根下早就堆了好几具尸体。

都是冻饿而死的,身上的衣服烂得像破布条,风一吹就露出嶙峋的骨头。

有几只乌鸦落在尸体上,啄食着腐肉,出“呱呱”

的叫声,王二柱拿石头去砸,乌鸦却只是跳了跳,根本不肯走——它们知道,这里有的是食物。

而镇刑司的帐篷里,正飘出酒香。

缇骑们围着炭火盆坐成一圈,案上堆着烤得焦黄的羊肉,骨头上还沾着油星。

领头的千户举着酒杯,酒液晃出杯沿,滴在锦袍上也毫不在意。

“这塞北的羊,就是比京城的嫩。”

他笑着把啃完的骨头往案边一扔,骨头上的肉丝溅到旁边的文书上,那文书上正写着“边军粮草充足”

“大人,您看城根那些饿殍?”

有个缇骑指着窗外,语气里带着戏谑。

千户瞥了一眼,嗤笑一声:“一群废物,连只羊都不如。”

他扬手把酒杯里的酒泼在地上,“等开春了,直接拖去喂狗。”

王二柱偷偷数过,这已经是第三封求援信了。

第一封是上个月递的,用麻纸写的,字里行间都是血泪;第二封是十天前,他咬破手指写的血书,字迹被冻得僵;第三封最急,是李三拐用自己的血混着棉絮写的,字都模糊成了红团。

可这些信送出去,就像石沉大海,紫宸殿的方向,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信都被枢臣压在了案头。

有次他在城墙上,听见缇骑们聊天,说枢臣在奏章上批了“边将虚报军情,意图讹诈粮草”

,还说要治他们的罪。

缇骑们说这话的时候,正扬着鞭子抽打一个想讨吃的小兵,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和他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比朔风还冷。

城里的哭声越来越响,从日落到天明,就没断过。

有失去孩子的母亲在哭,有饿疯了的汉子在哭,还有那些快冻僵的士兵,在城墙角落里低低地啜泣。

这些哭声像无数根针,扎向天空,仿佛要刺破那九重云霄。

听说皇帝在宫里了脾气,把朱笔都扔了,砸碎了御案上的玉杯。

可等通州仓的吏卒们忙忙活活装粮车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那些粮车慢悠悠地往塞门赶,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像是在为城根下的亡魂送葬。

王二柱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缓缓移动的粮车,突然笑了。

他的牙齿早就冻得木,笑起来嘴角淌出的不是口水,而是血。

塞门的雪还在下,落在他的甲胄上,落在城根的尸体上,也落在那些迟到的粮车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像是要把这所有的苦难,都轻轻盖住。

大同卫西城楼。

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岳峰脸上如刀割。

他扶着垛口往下看,冻裂的城砖缝里嵌着几缕灰褐色的东西——是昨日士卒中饿极了,煮皮甲时刮下的胶屑,混着血冻在砖上。

"

将军,南瓮城又倒了三个。

"

亲卫赵二郎的声音颤,手里捧着半块冻硬的皮甲片,"

炊卒说说这是最后一块了,甲上的铁环都熔了煮水喝。

"

岳峰接过皮甲,指腹抚过上面模糊的甲纹。

这是元兴年间的制式,当年他随元兴帝北征时,这身甲曾护过他的命。

如今甲片薄如纸,边缘被啃得坑坑洼洼,带着股腥甜的焦糊味。

"

让弟兄们把马粪里的草屑筛出来,掺着雪煮。

"

他喉结滚了滚,"

就说援军明日就到。

"

赵二郎没动,突然跪地,额头撞在冰面上:"

将军!

别骗弟兄们了!

上个月说援军在阳和口,这个月说在宣府卫,可可粮道早就断了!

镇刑司的人还在帐里喝咱们的存酒,说城破了,这些都是废纸!

"

风雪里,隐约传来南瓮城的哭声,像无数只饿狼在嗥叫。

岳峰猛地转身,甲叶相撞出脆响——那是他身上最后一套完好的甲,是要留着战死时穿的。

同日,大同卫粮官周瑾的帐内。

三盏油灯昏昏欲灭,照着摊在案上的《军粮收支册》。

周瑾的手指在"

十月初五,粮三百石"

那行字上抖,墨迹被泪泡得晕。

"

周大人,李监军又来催了。

"

小吏捧着空托盘进来,盘底还沾着酒渍,"

说说今日再交不出孝敬粮,就按通敌论处。

"

周瑾猛地拍案,帐外的风卷着雪灌进来,吹得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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