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o8章 莫教稚语成锋刃须信沙场有骨坚(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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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史?刑法志》载:"

德佑十三年腊月,京师流言骤兴,街巷喧传。

匿名书数百纸遍贴午门及九市通衢,书以大同粗麻纸书就,墨中掺桐油防雪,伪托北元细作口吻,谓宣府卫总兵岳峰私通也先,以粮万石易良马三百,约春融献雁门关,谋为不轨。

市井儿童群聚唱谣,语涉边将私德,秽亵不堪,其调整齐如预制,盖镇刑司千户张迁欲构陷边将,夺宣府军饷支配权,密遣缇骑易服散书、教童唱谣所致。

风宪司谢渊率属吏按察,三日内获造言者三人,皆镇刑司役卒,供词牵连张迁。

然辅李嵩与诏狱署掌印太监王瑾交相庇护,仅以役卒妄言定罪,张迁竟得脱,终德佑一朝未伏法。

"

匿名书贴午门东,蜚语如刀割寸衷。

谁把忠良诬作贼,儿歌偏唱岳家通。

流言散尽雪初晴,午门犹见纸痕残。

莫教稚语成锋刃,须信沙场有骨坚。

腊月廿五的晓霜还凝在午门的鸱吻上,扫地卒老周握着竹扫帚的手已冻得僵。

他刚要清扫砖缝里的积雪,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踉跄着抬头时,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朱红宫墙从基座到檐下,竟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纸,浆糊混着雪水冻成冰壳,将纸页死死粘在砖缝里,风刮过出"

簌簌"

的声响,像无数人在暗处低语。

老周哆哆嗦嗦撕下离得最近的一张,纸是大同卫特产的粗麻纸,边缘带着未碾平的草梗,划得掌心生疼。

墨色乌,凑近了能闻见桐油味,字迹歪扭如鸡爪,却力透纸背:「告尔京中父老:宣府卫岳峰,狼子野心,与北元也先暗通款曲!

去岁以粮万石换良马三百,马耳皆烙狼头记,现存大同卫私仓;约于今春冰解献雁门关,届时胡骑踏京畿,尔等皆为刀下鬼!

其麾下士卒冻毙者众,非因粮尽,实乃粮被私换——此等通敌叛将,当啖其肉、寝其皮,方泄军民之愤!

末尾画着个獠牙狼头,两只眼窝用朱砂点得鲜红,在熹微晨光里透着血光。

早朝的官吏们陆续聚拢,靴底碾过结冰的路面出脆响。

礼部侍郎赵文渊捋着胡须细看,指尖蹭过纸页上的桐油墨痕,忽然压低声音对同僚道:"

这墨里掺了苍术灰,是镇刑司缇骑印泥的法子,寻常百姓哪得此物?"

话未说完,他猛地收声——张迁的亲随正站在人群外,目光像冰锥似的剜过来。

"

岳总兵,卖雁门,换匹马可骑,忘了冻死的人~"

巷口突然飘来童声,稚嫩得像冰凌相撞。

几个挎着菜篮的婆子循声望去,只见东单牌楼的雪堆旁,七八个穿得圆滚滚的幼子正围着石狮子蹦跳。

领头的男孩缺了颗门牙,冻裂的嘴唇豁开道道血痕,唱到"

冻死的人"

时,便使劲跺着脚,冰碴子溅在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脸上。

小姑娘鼻尖冻得通红,举起冻裂的小手作势抹泪,声音却脆生生的:"

岳将军,坏心肠,私通鞑子卖雁门;换牛羊,藏金银,冻死兵卒不心疼——"

围观的婆子们直叹气,有个裹青布头巾的忍不住念叨:"

岳将军守边十年,怎么会"

话音未落,墙根下三个裹毡帽的汉子便交换了个眼神。

其中一个往孩子们手里塞炒豆,粗粝的手指触到男孩冻僵的耳垂,低声道:"

唱得好,再唱遍藏金银,爷爷再给糖吃。

"

那炒豆带着镇刑司伙房特有的烟火气,孩子们抢着塞进嘴里,歌谣便又响起来,顺着风飘进布庄、酒肆、杂耍棚——货郎挑着担子走过,无意识地跟着哼了两句;书生摇头晃脑背书,竟也错把诗句换成了"

换牛羊"

;连守城门的校尉换岗时,都忍不住用刀柄敲着石阶打拍子。

晨光漫过棋盘街时,老周现午门的告示又多了一倍,连"

鸣冤鼓"

的鼓皮上都贴了三张。

他望着那獠牙狼头,突然想起上月给镇刑司送柴,见张迁的书案上摆着方朱砂砚,砚台边堆着的,正是这种粗麻纸。

寒风卷着童声掠过宫墙,老周打了个寒颤,赶紧埋下头扫地——有些事,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这是他在皇城根下活了五十年的规矩。

玄夜卫沈炼率缇骑赶到时,官吏们正围着告示窃窃私语。

礼部主事李谦指着"

周诚"

二字抖:"

周诚是宣府卫的老兵,戍边二十三年,去年冻毙在堞楼,怎么成了细作?"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孩童拍手声,三个穿破棉袄的小儿围着石狮子转圈,唱得字正腔圆:"

岳总兵,卖雁门,换匹马可骑,忘了边关人。

周爷爷,是细作,北元给糖吃,忘了大吴恩"

沈炼猛地攥紧令牌,指节泛白——这歌谣连周诚的姓氏都编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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