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2 / 3)
随从腕间的焦痕,正合其制。
谢渊命林缚取来太仆寺存墨,与张四维拜帖并置案头。
烛火下,两团墨色在水碗中晕开,商队墨汁竟浮出细小红砂——镇刑司专用的硫黄标记。
"
《文房定式》廿三条,"
他的声音冷如冰锥,"
私用官墨者,杖八十,充军三千里。
"
墨中硫黄,恰合《毒物谱》中"
镇刑司硫黄,色赤而味腥"
的记载,三年前涿州矿难的结案呈词,正是用此墨书写。
张四维盯着水碗中浮沉的硫黄砂,喉间泛起苦意。
三年前周龙将松烟墨混入硫黄时,曾笑称"
官墨染商,商路自通"
,此刻却成了锁喉的绞索。
随从革囊中的账册被抖落,页页都记着"
盐引换墨,墨换战马"
的暗账,每笔交易的花押,皆与《三法司受贿名录》中的记录吻合。
掌印官捧来太仆寺玉牌底册,谢渊比对张四维的羊脂玉牌,现背面编号"
太仆寺3佰陆拾号"
竟在三年前注销。
"
此牌本该随马政司员外郎李淳殉职,"
他的目光扫过张四维僵硬的肩背,"
如何到了商人手中?"
《玉牌注销制》规定,官员殉职必缴牌毁印,而李淳之牌竟流于商队,恰应了《官场现形录》中"
官器私售,必连权臣"
的铁律。
玉牌内侧的刻痕在勘合符下显形,"
周龙"
二字浅如蚊足——正是失踪的户部侍郎手迹。
张四维忽然想起周龙递牌时的冷笑:"
拿着它,比十万两白银更管用。
"
此刻才明白,这玉牌从来不是荣耀,而是催命符,其编号早被录入《镇刑司暗桩名录》,成为官商勾连的通关文牒。
玄夜卫的清查回报传来,每辆商队车底皆有夹层,整齐码着镇刑司腰牌,牌面编号与《镇刑司废牌录》完全吻合。
"
这些腰牌,"
谢渊敲着回报,"
本该在泰昌朝销毁。
"
《废牌处理则例》载,废牌必熔为铁水,而眼前的腰牌却崭新如初,牌面飞鹰纹,竟与《缇骑靴样图》中的磨损痕迹一致。
张四维忽然瘫坐椅上,任由雪光染白鬓角。
他想起周龙的吩咐:"
车重三成,是给边将的买马钱。
"
却不知这三成车重,载的不是马料,而是大吴边军的未来——每块腰牌背后,都是一个被收买的边将,都是一道被洞开的防线。
谢渊将盐引浸硫黄水,背面的瓦剌文完整显形:"
战马五千,九月入关。
"
译官的手在抖,这与萧枫密报的瓦剌军力完全一致。
"
张东家,"
谢渊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你商队的马料,是不是都换成了瓦剌的战马?"
《瓦剌译语》载,"
战马"
一词必书于羊皮,此刻却出现在大吴盐引,恰证了《边患预警录》中"
商路通敌,必借官引"
的断言。
张四维盯着案上的硫黄水瓶,想起周龙说的"
借官引行商,借商路运马"
。
那些本该运往边军的马料,早就在涿州矿场换成了私铁,而瓦剌的战马,正踏着大吴的盐引而来,马蹄铁上的瓦剌文,与《马掌定式》中的官马印记截然不同。
林缚呈上从商队搜出的调兵符,谢渊现印泥中竟掺着卤砂。
"
《印玺定式》第九条,"
他指向朱砂印,"
三法司印泥不得含卤砂。
"
印泥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镇刑司暗纹,《印泥规制》明载,卤砂乃私盐标记,官印用之,罪同谋逆。
调兵符的签人栏,赫然盖着户部尚书王琼的印。
谢渊忽然想起李淳临终前的话:"
他们说,三法司的印,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
此刻终于明白,官商合流的根,早已深扎三法司——调兵符上的印泥,正是《私盐秘录》中记载的"
卤砂印泥,镇刑司专用"
。
掌印官突然跪地:"
大人,太仆寺失墨案,实乃王尚书授意"
话未说完,口中便涌出黑血。
谢渊望着他指间的硫黄戒指,知道这是镇刑司的灭口标记,《刑房毒谱》载,此毒必见血封喉,恰合掌印官死状。
案头的《太仆寺物料账》在风中翻动,谢渊看见王琼的花押贯穿三年,每笔失墨记录后,都跟着晋商的纳马数目。
松烟墨的清香,终究掩不住血与沙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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