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镜像(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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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卷·第八章:镜像

绝望,并非总是汹涌的波涛,有时,它更像是一滴缓慢渗透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染黑整杯清水。尝试用锤子暴力摧毁镜子失败后,林晚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心力交瘁后、连恐惧都显得多余的麻木。她不再试图去遮盖那面镜子,也不再刻意躲避它的视线。它就立在那里,像一个房间里沉默的、恶毒的室友,而她,则被迫与它共享着同一片空气,同一种日渐稀薄的真实感。

白天,她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空壳,机械地完成着日常工作。视频会议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确保嘴角能扬起合适的弧度,但屏幕那头同事偶尔迟疑的眼神,或是那句“林晚,你刚才说的数据能再确认一下吗?”都像细小的针,刺破她勉力维持的平静。他们是不是也看出了她的“不一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法掩饰的僵硬和游离?

她开始避免与人对视,尤其是那些光洁的表面——同事的眼镜片、办公桌的玻璃板、甚至电梯不锈钢内壁的反射。每一次不经意的瞥见,都让她心头一紧,生怕在那短暂的倒影里,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表情。

她需要倾诉,需要将这份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秘密分担出去,哪怕只是得到一丝微弱的认同。然而,理智告诉她,没有人会相信。谁会相信一面镜子里的倒影拥有了生命,并且在逐步侵蚀她的现实?这听起来就像最拙劣的三流恐怖小说。

但她还是尝试了。她在一个匿名的网络论坛上,用颤抖的手指敲下自己的经历,隐去了具体地点和姓名,只描述了那种被模仿、被移动物品、甚至被“预测”动作的恐怖感。帖子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回复,要么是“楼主脑洞清奇”,要么是“建议去看心理医生”,还有几个则是分享了一些更加光怪陆离、真假难辨的“都市传说”,非但没有帮助,反而让她感觉更加孤立无援。

最终,在一个阳光同样惨澹的下午,她预约了一位心理医生。这是她最后的、试图抓住“正常世界”稻草的努力。

诊疗室布置得温馨而专业,暖色的墙壁,柔软的沙发,盆栽绿植生机勃勃。心理医生是一位中年女性,戴着无框眼镜,眼神温和而睿智。

“林小姐,请放轻松。可以说说,是什么困扰着你吗?”医生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专业的安抚力量。

林晚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泛白。她艰难地开口,从最初发现镜中影像的细微延迟和僵硬微笑开始,说到物品的莫名移动,说到夜晚的摩擦声和低语,说到监控录像里的雪花和绒布下的轮廓,甚至说到了那无法摧毁的镜面和周哲那句“你不一样了”的评价。

她尽量让自己的描述听起来客观、冷静,避免使用过于情绪化的词语,像一个在法庭上陈述证据的证人。然而,她颤抖的声音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惧,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医生耐心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等她说完,医生推了推眼镜,用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不带评判的语气说道:“林小姐,我非常理解您现在的感受。您所描述的这些‘异常’,听起来确实非常令人不安。长期的加班、高强度的工作压力,确实可能导致感知觉功能的暂时性失调,比如出现幻视、幻听,或者产生一些与现实不符的信念,比如被害妄想……”

“不是妄想!”林晚勐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那些都是真的!我看到了!我听到了!我的东西真的被移动了!”

医生并没有被她的激动影响,依旧平和地说:“我理解您坚信这些体验的真实性。但在我们专业的角度来看,当大脑处于极度疲劳和紧张状态时,它可能会‘制造’出一些非常逼真的体验,以此来应对无法承受的压力。您提到的镜子,或许只是一个……压力的投射点。您童年时期,或者更早的家族记忆里,是否对镜子有过一些特殊的、可能是负面的联想?”

医生开始引导她探索潜意识的根源,试图用科学的框架来解释她超自然的恐怖。这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但林晚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果然,没有人会相信。在理性的、科学的世界观面前,她的恐怖经历,不过是一串需要被矫正的神经信号和错误认知。

她不再争辩,只是麻木地听着医生的分析和建议——调整作息,减轻压力,尝试正念冥想,必要时可以辅以一些温和的药物……

离开诊疗室时,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更低了。她没有得到救赎,反而被贴上了一个“压力导致感知失调”的潜在标签。这个世界,拒绝承认她所面对的黑暗。

回到家,那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立刻包裹了她。镜子静立着,镜中的“她”看起来疲惫而麻木,与她此刻的心境一模一样。但这同步,再也无法带来任何安慰,只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它在完美地扮演着“承受压力的林晚”这个角色,甚至比她本人更加逼真。

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不受干扰的记录。她翻出了一个很少使用的、带着锁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墨水书写的东西,总比电子数据更让她感觉踏实。她决定将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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