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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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岛民

篝火熄灭时,沙滩上多了八具海盗的尸体。

怀安划着火把,带着三个自愿的青壮年,把尸体拖到岛南端的礁石滩。那里是天然的坟场,海浪会带走一切痕迹。

“为什么不埋了?”阿秀裹着毛毯问。

“岛民若看见,会以为我们在藏秘。”怀安抹了把脸上的汗,“而且……他们本就是被天地抛弃的人。”

天际泛起鱼肚白。怀安登上最高的礁石,眺望岛屿腹地。

浓雾尚未散尽,但已能看见蜿蜒的溪流,墨绿的森林,以及……星星点点的人影。

“有人来了。”阿秀的声音在发颤。

林边空地上,走出二十几个男女。他们赤脚,缠着鹿皮腰布,腰间挂着骨哨和贝壳串。最奇特的是每人头上都插着白色羽毛,随风飘动时像一群移动的鸥鹭。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她肤色如蜜,眼瞳是罕见的灰蓝色,左耳垂戴着个骨雕海螺。她没带武器,却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外乡人。”她开口,声音像清泉击石,“我是忘忧岛的女祭司,月藜。”

怀安上前一步:“我叫怀安。我们来自青禾原,为避灾祸而来。”

月藜的目光扫过人群,停在陈阿公怀里的铜铃上。她瞳孔微缩:“那是‘牧铃’?”

陈阿公浑身一震,把铜铃死死捂在怀里。

月藜忽然笑了,笑声清脆如鸟鸣:“不必紧张。岛上不祭天地,只敬山海。”她挥手示意族人放下弓箭,“先到部落吧。长者们在等。”

(二)木麻黄部落

部落建在椰林深处。

茅屋依地势而建,屋顶铺着芭蕉叶,柱子上刻满海浪纹。中央广场立着巨石,石上绘着日月星辰和奔跑的鹿群。

长者是个佝偻的盲眼婆婆,叫“听涛”。她坐在石台上,手指抚摸着怀安递上的铜铃。

“五十年了……”她声音沙哑,“上一个带牧铃来的,是我丈夫。”

“牧铃是何物?”怀安问。

“船锚。”月藜代为解释,“三百年前,岛民祖先为避战祸渡海而来。临行前,族长将锚沉入海底,立誓永不回望。后来锚链锈蚀,碎片随洋流漂回。我们称它‘牧铃’,意为……天地放牧我们的信物。”

怀安想起陈守仁的话:“天地是牧人,我们是刍狗。”原来连岛民也逃不开这个宿命隐喻。

听涛婆婆突然抓住怀安的手。她枯槁的手指按在他腕脉上,又摸了摸阿秀怀里的“小海”。“带痘疹的婴儿?”她浑浊的眼转向角落的陶罐,“去采三叶青,捣碎敷身。”

部落的善意超出预期。他们分给众人干椰肉、烤薯蓣,用草药为生病的族人疗伤。月藜甚至教孩子们用贝壳计数,教阿秀辨认潮汐规律。

“这里真好。”阿秀抱着熟睡的“小海”,对怀安低语,“像……像世外桃源。”

怀安却不安。他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直到第三日清晨,他在溪边听见两个族人的对话。

“东边的矿洞又塌了……”

“嘘!别在祭司面前提!”

“可长者咳血了,听涛婆婆说……是岛在生病……”

(三)山海之誓

第七日,月藜带怀安去看“岛的心脏”。

他们穿过雨林,攀上陡峭的崖壁。脚下是沸腾的硫磺温泉,蒸腾的白雾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青铜齿轮。

“那是‘定海仪’。”月藜的声音带着敬畏,“祖先造的。用三千斤陨铁铸核心,引地火驱动。它转动,岛就不会沉。”

怀安震惊地看着这超越时代的机械。齿轮咬合处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管道纵横交错,竟将温泉蒸汽导入山体深处。

“为何要造它?”

“因为天地要沉了它。”月藜指着东方,“百年前,那里的海底裂开,涌出黑水。海水变烫,珊瑚白死,鱼群翻着白肚皮飘上来。长老会占卜,说‘地牛翻身,岛将陆沉’。祖先便造了定海仪,用大地的怒火对抗大海的吞噬。”

怀安想起青禾原的虫灾、黑雨、无休止的干旱。原来天地对万物刍狗的“不仁”,从不挑拣地方。

“现在……它还好吗?”

月藜沉默片刻,指向蒸汽管道:“三天前,东边的管道裂了。黑水渗进来,腐蚀了齿轮。”她掀起衣袖,手臂上有道焦黑的烫伤,“我下去修,被喷出的毒气灼伤。”

怀安握紧拳头。他不是工匠,却懂些木工基础。或许……他能帮忙?

(四)深渊之下

定海仪所在的溶洞深达百丈。

怀安打着火把下去时,闻到刺鼻的硫磺味。洞顶垂着钟乳石,地面湿滑,到处是凝固的黑油。

齿轮组卡死了。怀安用手清理堵塞的矿石渣,指尖被割破,血珠掉进黑水里,滋滋作响。

“退后!”月藜突然喝止他。

她跃入黑水,取出腰间的骨哨吹响。哨声尖锐,黑水里竟浮出无数发光的管状生物,像蠕动的星星,缠住怀安的脚踝往深潭拖。

“是噬铁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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