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船(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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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大部分接口,只能用煮烂的麻絮和着石灰填充,防水性差得很。

帆更是个问题。村里所有的布,加起来也不够做一面帆。最后,还是刘嫂想出了办法。她挨家挨户地收走了所有破旧的衣裳、麻袋、甚至床单被褥。然后,她带着几个妇人,把这些所有东西拆成线,再用米汤浸泡,捻成更坚韧的帆布。

那是一幅用千万块补丁拼凑而成的帆。红的、蓝的、灰的、白的,各种颜色的碎布头缝在一起,丑陋,却异常结实。当这面“百家帆”挂上桅杆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仿佛看到,全村人的性命,都缝进了这面帆里。

(四)第一次试航与风暴

经过三个月的艰苦劳作,“刍狗号”的骨架终于立在了岸边。它看起来粗糙、笨拙,像一头趴在地上的巨兽,但所有人都为它感到骄傲。

试航的日子选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怀安亲自掌舵,老张在船尾调整船舵,陈守仁、阿秀、刘嫂,还有十几个精壮的汉子,一同登船。

“解缆!”怀安喊道。

随着缆绳解开,“刍狗号”晃晃悠悠地滑入融雪水汇成的小河。河水很浅,船底不时擦到河床的石子。众人笑着,喊着,挥舞着手臂。这是他们灾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船行到河中央,怀安升起那面“百家帆”。风灌了进来,破旧的帆布鼓胀起来,发出“噼啪”的声响。船速加快了,劈开水面,留下一道清晰的V字。

“成功了!”有人欢呼。

可就在这时,天色骤变。

乌云像泼翻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风不再是助力的风,而是变成了尖啸的鬼哭。浪头从河中心翻起,高达数丈,狠狠地拍在“刍狗号”上。船身剧烈地摇晃,几乎要翻覆。

“收帆!快收帆!”老张在船尾大喊,声音被风吹得破碎。

怀安和几个汉子冲上去,试图降下主帆。可风力太大,帆布像活了一样,死死地绷在桅杆上。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倾斜,怀安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甲板上。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他。

“哥!”阿秀的尖叫刺破风雨。

怀安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咸涩的水。他看见桅杆在狂风中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更可怕的是,船底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漏水了!”有人喊。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人们开始哭喊,互相指责。有人想跳船逃生,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都别慌!”怀安大吼,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老张!龙骨怎么样?”

老张脸色惨白,他检查了船底,声音绝望:“一根肋材断了!船…船要散架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陈守仁走到了船头。他没有看怀安,而是对着天空,对着那吞噬一切的乌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这天杀的!你到底要我们怎样!把我们当成刍狗,杀了我们好了!别这样折磨我们!”

他的吼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控诉。

奇迹发生了。

就在他吼完的瞬间,风向突然变了。那毁天灭地的风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竟然绕过了小小的“刍狗号”。风势渐缓,浪头变小,乌云也慢慢散去,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蓝天。

船不再漏水,慢慢恢复了平稳。

所有人都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不再仅仅是“想活”,他们开始“相信”,相信这艘船,相信怀安,相信他们自己。

(五)刍狗之名

风暴过后,“刍狗号”虽然受损,但没有沉没。他们把它拖回岸边,开始修补。断了的肋材被换掉,用更粗的铁黎木打造。每一个接口,都用上了老张珍藏的最后一点鱼鳔胶。

那场风暴,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道分水岭。它让他们明白,天地或许是无情的刍狗牧人,但他们这群被视作刍狗的凡人,却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智慧和勇气,在牧人的脚边,争得一线生机。

造船接近尾声。陈守仁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他的肺痨越发严重。他常常咳得直不起腰,却依然坚持在船坞里,用砂纸打磨着每一块木板。

怀安劝他休息,他只是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能替你们多打磨一块板,船上就能多一分安稳。等你们到了忘忧岛,替我看看那片桃林,好不好?”

怀安含着泪点头。

出航的前一夜,月色很好。陈守仁把怀安叫到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已经发黑的糠饼。

“这是你娘最后能拿出来的东西。”他把糠饼递给怀安,“她说,要是到了岛上,把它埋在桃树下,她就能找到你们。”

怀安接过糠饼,那坚硬的触感,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想起娘临终前的笑容,想起怀玉的小手,想起村里每一个逝去的面孔。这一切,都化作了沉甸甸的责任。

“爹,”怀安说,“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陈守仁笑了,笑得像个孩子:“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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