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蕉影里的棋声(3 / 3)
豆尖冲南。
璐璐勺底一沉,沉下一撮星宿土,土落粥心,粥面便浮起一只极小的小舟,舟尖冲北。
校尉的铜钥匙“当啷”一声,自己跳进舟里,
夏夏撑伞,伞面榕叶一斜,斜出一道缝,缝只容一人侧身,却容得下一整阵南风。
南风掠过,伞骨盘古斧柄发出极轻的“嗡”,
音落时,城门已开——
门缝里,月光被蕉叶剪成碎银,碎银落在璐璐的粥筐里,
我们没点火,也没敲锣,只把十八步的影子折成一条细绳,绳头系在铜钥匙上,钥匙一转,门轴“吱”一声,
缝里,莲瓣自开,赤豆自熟,星宿土自发芽,
芽尖冲北,
正指桂阳
门缝一开,风先过去,像替我们探路,又把“桂”字从粥面吹到钥齿上,
铜钥匙在璐璐掌心翻个身,齿背映出极细的一行凹痕——是“零陵”二字被粥香泡软后,自己褪下的壳,
壳薄得能透光,光里浮一粒赤豆,豆皮裂了口,口型正是一个“回”,
我没说话,只把指尖在粥沿轻轻一抹,抹下一星莲瓣的湿意,湿意贴在我甲背,像给“射日”留一枚新靶。
……
城里没打更,更鼓被荷叶包着,挂在哨楼梁下,鼓面贴一层蕉叶,叶脉里跑着极小的潮声,
我们七人贴着墙根走,鞋底掠过凤尾蕨,孢子纷纷炸开,
烟火落处,砖缝里便冒出一缕极细的绿,绿得艾草灯芯都自惭,悄悄往彭大波袖里缩,
行至第一条横街,街心横着一口古井,井栏上搁一只空粥碗,碗底朝天,露出“桂”字釉印,釉被月光一照,
碗旁蹲个小兵,头枕井栏打盹,梦里咂嘴,咂出一声极轻的“荷”
甘白蹲下去,把雾珠痣贴在他发旋,痣一碰发,小兵的梦就翻页——
梦见自己站在桂阳城门口,手扶的不是长戟,而是一柄荷叶伞,
嘴角下意识一弯,梦里笑成“自家寡人”,我们便趁机过去,脚步落在他的笑纹上,轻
第二条横街,街尾是粮库,库门铜环上缠着一把稻穗,穗头垂三粒红豆,豆皮裂得极细,像等谁来念咒。
琳琅把草蚱蜢放在穗下,蚱蜢须一挠,红豆“噗”地脱落,落进她掌心,排成极短的一句:
“粮船在酉,潮退在卯。”
阿雅用月白绢角接住,绢囊里的星宿土便自己翻个身,翻出一枚更小更旧的铜符——
符上无字,只刻一道蕉叶脉,脉尾勾回,勾成“不必回头”的简笔。
她把铜符塞进稻穗茎节,茎节便轻轻鼓一下,
第三条横街,街侧是马厩,厩门半掩,门缝里漏出一线鼾声,鼾声里夹着豆香——
原来是刘备的粮船刚卸下的新豆,豆堆上铺一层荷叶,叶背爬满暮露。
破天把椰壳一翻,壳底“桂”字毛边卷成的小钩,正好钩住一片荷叶,
突然斗笠下忽然探出一只细竹签——
签是莲花早先留在并州的那根,签尾仍蘸灰,灰里却掺了星宿土,土被豆香一蒸,蒸出极淡的潮味。
潮味扑在我耳廓,像把吕布那句旧话重新润色——
“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被蒸得发软,软成一句:
“且把莲瓣当舟,钥匙当桨,粥香当风。”
……
卯时前一刻,我们抵达北门水闸
闸口没点灯,只悬一片蕉叶,叶背用焦茶写着“桂”字最后一竖,竖尾勾回,
发丝另一端,系在夏夏的荷叶伞骨,伞面榕叶被夜露打湿,湿得能拧出一口井,
井里漂一只空粥碗,碗底釉印“零陵”二字,
“城门已开,粮船未至;
莲瓣已落,赤豆已熟;
星宿土已发芽,芽尖冲北——
北,正是桂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