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潮(3 / 3)
如今叫甘白,倚在廊窗,窗棂外一株阿雅种的红豆蔻,蔻果正炸,炸出极轻的“啵”一声,闻声回头,怀里抱着一件新织的月白披风,披风领口绣着半朵莲,莲心却满瓣——原来缺的那瓣,早被他偷走,缝在离心脏最近的衣里。
影子一闪即灭,
璐璐大姐却已收回手,把竹篮提起,篮柄上铜铃轻晃,晃得极克制,
“先回家吧,”她说,“回家再细看。”
她转过身,青布衫后领上补着的那块月白绢,被榕芽汁染出一层极淡的绿,绿得像我儿时偷染的芭蕉叶,叶脉里跑着五条小影子,
莲花师姐仍落后半步,借月衫袖口不经意擦过篮沿,擦下一粒赤豆,豆滚到她鞋尖,停住。
她俯身拾起,却不放回盏里,而是纳入自己荷囊,荷囊是旧年洪德通宝改缝的,钱眼仍留着,如今住进一粒豆,便像给“归”字安了一颗心。
“走吧,”她轻声道,“再慢,晨烟就要把脚印吃掉。”
我点头,把昆仑镜贴胸收好,镜缘的银线刚好压在心口,像给心跳加一道弓弦,却不再拉满,只留三分松,好让呼吸漏进去。
我们三人一前两后,影子在旧三合土上叠成一朵花,花蒂是井栏,花瓣是榕阴,花蕊是五盏未动的晨露。
露里漂着“终于”二字,二字不摇,只等风来,把晨烟吹散,再把我们吹到州府廊下,吹到那三双早已量好归期的目光里。
而此刻,城门洞外的铜钱仍颤,铃舌仍静,像替整座城守一个秘密:
——弓会归来,
——姐妹会团圆,
——曾经的曾经,将永远留在我们掌心,
不被岁月碾碎,只被岁月轻轻含住,化为一枚早春的芽,
在交州的清晨,悄悄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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