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姜汤凝血,铜锅盟心(3 / 3)
。”
莲花把铜锅架在樟木柴上,火舌舔着锅底,把残留的糖霜烤得焦黄,散发出苦杏仁的味道,
于是往锅里倒水,水是从井里新打的,桶底沉着两粒桂花,水沸时,往里扔艾草、姜片、最后是一把红糖,糖块在锅里不停的翻滚,
残兵们被安置在桂树下,有的靠着树根,有的直接躺进艾草堆,那个只剩半只鞋的老兵,怀里死死搂着个布包,布包里是半截生锈的枪头
莲花蹲下去掰他的手,掰不动,最后是阿雅用薄荷叶子在他鼻尖晃了晃,老人才松了劲,枪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莲花脚边。
“合肥城下,我们用这个捅过北狄的铁甲。”老人声音像漏风的锅,“捅不进去,就折了。现在……现在该捅哪儿?”
莲花捡起枪头,指腹擦过锈迹,擦出几道血痕,把枪头扔进锅里,和艾草一起煮,锅水立刻泛起铁锈的红,像滩涂涨潮时的颜色。“先捅破自己的脓疮,”她说,“再捅破这乱世的皮。”
阿雅开始唱歌,调子起得低,夏夏跟着和,声音发颤,破天用斧头柄敲地面打拍子,敲到第三下,璐璐的镜子突然亮了,镜面映出残兵们背后,站着三个影子——一个少了左臂,一个少了右腿,最后一个怀里抱着自己的头。影子们朝桂树鞠了一躬,像谢幕的伶人,然后慢慢淡进晨光里。
锅里的汤熬好了,莲花用木勺舀第一碗,递给那个掉枪头的那些人,
只见老人双手捧着碗,却不敢喝,眼睛盯着汤面映出的自己——那是一张被战火犁过的脸,左颊的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这汤……他声音发抖,“能洗掉这疤么?”
莲花没答,只把自己左掌摊开,露出那道刚划的血口。血已经凝了,边缘泛起青白,“不能,”她说,“但能教你带着疤活下去。”
老兵仰头灌下汤,艾草的苦和红糖的甜一起滚过喉咙,烫得他直咳,咳出的痰里带着黑灰,
第二碗给了缺脚趾的,第三碗给了少耳朵的……轮到第十七碗时,锅里只剩一层底,莲花把锅倾斜,让最后几滴汤流进自己掌心,然后合拢,攥紧,
阿雅用簪尖在桂树皮上刻名字,就掐片薄荷贴在旁边。
刻到“李二狗”时,犹豫了一下,最后在“狗”字上加了三撇,变成“猋”——意思是犬跑得快,
这时候日头西斜时,艾草烧成了灰,灰堆里埋着十七枚铜钱,是残兵们从鞋底、衣角、甚至伤口里掏出来的
莲花用布包好,系在阿雅腰间,藤篓里薄荷已经用完,只剩几根茎秆,
“明天去滩涂,”莲花说,“带把铁锹,再带个瓮。”
“装什么?”夏夏不耐烦的问。
“装第一株草。”阿雅答,指尖还留着薄荷的凉,此刻却觉得发烫,
桂树下的残兵们开始打鼾,鼾声此起彼伏,莲花靠在树干上,仰头看月亮——月亮缺了一角,像被谁咬过的红糖饼。
阿雅把并蒂莲簪插回她发间,簪尖正好抵着那道旧疤,微微的疼,却疼得安心
井台边,铜锅里的铁锈汤渐渐凝成冻,冻面上浮着一层桂花,璐璐的镜子照出两人的影子,这次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有两个并肩的轮廓,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中间那条缝,正被月光慢慢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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