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老狗贼(1 / 2)
过去实在太过久远,有时努力回忆,都会怀疑这些天伦美满是否真的存在,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体渐老迈,才惊觉此生此世,依然有许多缺憾。
“爹爹,我晓得您心痛晓得大哥二哥的事,为了皇位什么昆兄孝悌都不顾了。”萧絮一直在哭,“絮娘其实自己也后悔了,不该那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那么大了还要您操心……可是您相信我好不好,絮娘只有爹爹,只有大梁是我的依靠,男儿能做的,我全都能做。”
世间万事万物都难得两全,帝王睥睨苍生,留给子女的恩宠总伴随着计较与考量,二十年来耳濡目染,她早被隐藏的规则驯化,接受父亲的爱,永远需要争取、经营、迎合。
她抗拒不了,无法挣脱,也就认命。
“……过来。”萧诚苍老的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朕只期望你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哭鼻子使小性子的时候,都有人包容你。”
萧絮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父皇,絮娘早不是小孩子了,这世上除了您,再没有人愿意包容絮娘,所以往后我不哭鼻子也不使小性子了,爹爹放心,宜哥儿还小,絮娘一定要很勇敢很勇敢,护好萧家的江山。”
萧诚望着她哭红的面颊,眼眸越来越游离,良久,长长地闭眼喟道:“……好。”
当晚永安殿就召了皇后谢宝章以及舍人院留守的大臣,萧絮跪在地上,挽着着萧宜稚嫩的手,听完父亲最后一道圣旨:
皇太孙萧宜柩前即位,英国公顾远达,卫国公谢颜良为顾命大臣,衡国公主加封镇国二字,军国大事,若有不决者,可兼听公主懿旨。
她伏在地上涕泪交错,一遍遍地说着儿臣谢恩,她知道自己赢了,虽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赢,更未曾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法,赢得父亲无可奈何的信任。
萧诚死在柳叶抽丝,桃花璨璨的春日,太液湖边的花朵开又谢,她遥望碧蓝天际,若这十年光景能够重来,其实……宁愿不要这样的信任。
老迈且各怀心思的顾命大臣,强势且无能的母后,盘根错节的朝堂,虎视眈眈的邻国,她坐在年幼的帝王身后,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那年她二十三岁,生了一个孩子,弄死了两个兄长,嫁了三个男人,做了世上独一无二的镇国大长公主。
真乃戏剧人生也。
谢宝章一夜白头,伏在萧诚尸身冰凉的榻边啼哭不止,萧絮强逼自己镇定,命胡士衡立刻封锁宫城,兵马司戒备全城,而后抱起还跪在地上抽噎的萧宜,重重地放在龙椅之上。
萧宜年纪尚小,脚趾尖都够不着龙椅踏板,见她引领众臣就要跪,攥着她腰间的禁步哭道:“七姑姑……我害怕……”
萧絮屈膝跪于龙椅踏台,仰头轻擦孩子惊惶的泪渍,笑靥温柔:“宜儿可以怕,然吾皇不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初十年,梁太祖崩,邺都自大丧日始,寺、观敲钟三万杵,国丧而举,二十七日释服,朝政暂止,一月内禁婚嫁,四十九日禁屠宰,白日禁作乐,勋爵之家一年内禁宴饮。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帝王出殡前日,萧絮独自前往停灵的偏阁,赵德全身披缟素,抱着拂尘俯身行礼:“大长公主,您来了。”
半年多贴身照顾父皇,二十多日来操持丧事,她的辛劳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萧絮眼眶乌青明显,欠身道:“你先下去吧,爹爹明日就走了,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赵德全诶了一声,扫扫拂尘,偏阁内伺候的缟素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偏阁光线昏暗,父亲的金丝楠木棺比她还高,棺盖扣锁,她伸手抚摸边角的龙纹,以及用来辟邪的神仙与怪兽的红漆金绘,绕着父亲走了一圈又一圈。
再三确认周围没人后,萧絮靠着棺材抱膝而坐,脸贴冰凉的楠木,声音清浅:“老狗贼,你终于死了。”
许久,她再次张口,声音高亢许多:“哈哈,老狗贼,你终于死了!”
哈哈,你终于死了。
我被你害了一辈子,你终于死了!
滚烫的眼泪连串珠而落,重重地砸进萧絮素白的麻素,又溅散开来,掉在地板上。
掌中仿佛还残存着父亲死前握着她手的余温,他说的话字字句句历历在目,好像对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有理所当然的苦衷,其实萧絮明白,他并不后悔,只是遗憾。
遗憾他的儿子因为他征伐交错,两败俱伤都嫌不够,甚至都想尽方法求他早死;遗憾本可以在他膝下承欢的女儿,因为他的权谋算计,被逼成了如今**而自知,利欲熏心的模样。
他只是遗憾,他并不后悔,若再来一回,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依旧会把萧絮许配给桑牧,依旧会在新婚日拔刀杀戮,依旧会向谢家和谢宝章妥协,把她二配给酒囊饭袋的谢铮,依旧会不准女儿和亲,无声无息地软禁玄天观,依旧会罔顾傅汝止的少年情思,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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