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论迹不论心(1 / 2)
萧絮十三岁起,桑牧就买通了她的奶嬷嬷,她平日的衣裳、手帕、荷包,一遍又一遍地用麝香熏染,硬生生地养出宫寒体寒不好生养。
“混账!”傅汝止狠挥一拳,直砸在身边的柱子上。
“桑牧当然是个混账,可是驸马爷,若您是静皇帝,您会怎么做?”蔡青禾浅浅酌饮,平静道,“那日的天,也像今日般阴蒙。”
萧絮骤然垮倒,手中袖箭砸在脚边,匍匐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像条泥鳅。
“还要求情吗?”谢宝章看着她垂败的头颅,冷淡道,“三日后便是你封衡国公主的日子,梳洗打扮,不许再哭。”
萧絮爬起又瘫倒,瘫倒又爬起,最后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
她跪在地上,亲眼看着他们打死了奶嬷嬷。
那个和她保证,无论自己多老多老,只要一打雷,就会永远抱着她的奶嬷嬷,是乙弗玉带来的陪嫁,是萧絮身边,最后一个亲娘的人。
蔡青禾沉静地说:“那年,殿下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她孤零零地跪在殿台之上,被她的父亲、母亲、兄长、竹马、忠仆,尽数背叛!
尽数背叛!
浓酒入喉,傅汝止嗓子眼辣得生疼。
谁都不晓得,她在假山后亲吻谢铮,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更没有人晓得,究竟是何等的哀莫大于心死,才会让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请求父亲母亲,把她嫁给五十多岁的舅舅。
蔡青禾怅然若失:“后来的事,驸马爷应当比臣更清楚。”
她软禁在玄天观,跪在天尊下一日三顿地往嘴里灌苦药,回宫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被塞进了送往平昌侯府的喜轿。
她的一生,从来只是随着朝谋浮浮沉沉,如溺水的旅人,抓不到拯救自己的浮木。
波澜壮阔,岁月史书,是旁人的,留给她的,只是无数的指责、悲戚和鸡毛。
“死是最容易,可吃过无数的苦后,还开开心心地活,才是真本事,臣敬佩她。”蔡青禾饮尽盏中酒,眸中温柔,“说起来殿下刚刚嫁给驸马爷的时候,她也曾满心雀跃地期待过,只是没想到驸马爷也有您自个的难处……殿下不想强求罢了。”
有的时候,时间就是这么恰好,该误会的只能误会,该错过的,只能错过,傅汝止默然。
“可臣一直觉得,殿下怀念的根本不是静皇帝,她岁岁年年如此纪念,不过因为牧哥哥已经死了,而死人,是害不了她的。”蔡青禾淡淡慨。
傅汝止放下酒盏,深吸口气说:“我进去瞧瞧她。”
“驸马爷,等等。”蔡青禾拉住他的衣袖,望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驸马爷如今心系殿下,臣只想劝您一句: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空自扰。”
爱是什么?爱在哪里?爱一个人,是因为她爱你,所以你爱她吗?
不,这世上所有感情,都是实在又渺茫的。
她一次一次地说,她能给出来的只有自己的身子,可解开他心结的是她,在枕边撒娇撒嗔的是她,洗手做羹汤的是她,料理家宅的是她,甚至,对着他满身的疮疤,心疼到落泪的,也是她。
爱,在行动里。
正因如此,他才一次又一次地心动。
傅汝止忽然笑了,热烈的眸盯住他:“为何与我说这些?她或许看不出来,我却一直都明白,你心里有她。”
“臣当然心里有殿下,她是臣拼命都要守护的月亮,是臣此生的信仰,可臣自问资薄才浅,算了。”蔡青禾神色微凝,坦然道,“臣此生此世,独求公主殿下欢愉尔,其实在西庭的这一年,已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所以臣一直都明白,有些东西,驸马爷能给的,臣给不了。”
他当然爱她,爱到骨髓,爱到心脏,爱到被她撕碎都无妨。可他亦然比任何人都期盼她幸福快乐,往后余生皆平淡逍遥,至于在她身边,与她细水长流的男人究竟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他只要她好,他只求她好。
傅汝止沉默良久,挥袖往屋中去了。
房中点了深浓的伽蓝香,香烟缭绕,香案只摆串手钏,萧絮跪于蒲团,双手合十,喃喃诵念往生的道经。屋中摆设一切如旧,若非事先知晓,谁都看不出来,她在缅怀死去的情郎。
“让你去拿酒,怎么去了这么久?”听到脚步,她责怪问。
傅汝止拾起地上的《太上救苦经》,翻开首页,宣纸字里行间,皆是泪水洇开的墨渍。他提衣跪在她的身侧,一字一字地轻念。
萧絮诧异地睁眼,侧头道:“你来做什么?”
“陪你。”傅汝止托起手中经书,认真地问,“阿絮,我从未念过道经,若你不嫌,可以教教我吗?”
萧絮眼泪夺眶而出,轰然倒在他的怀里,带着哭腔泣道:“傅汝止,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都这么努力了,却还是求不得一个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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