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侠义入城(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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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珙低声道,带着几分长辈的疼惜。他知道王大用与孟之继的情谊,年少时两人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情同手足。可战场不是讲情谊的地方,有时候撤退比死战更需要勇气,也更有价值。

    若邓州已成死局,强行坚守只会徒增伤亡,不如保存有生力量,另寻战机。可王大用那股子犟劲上来,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孟珙思索片刻,对亲卫道:“取纸笔来。”

    亲卫连忙奉上笔墨,扶着他半坐起来。孟珙的手抖得厉害,握不住狼毫,只能用布条将笔绑在手上。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凝聚在宣纸上,缓缓落笔。

    字迹歪斜,远不如往日的遒劲有力,却一笔一划,透着千钧分量。他写的不是军令,而是一封私信,收信人是淮东副制置使——王虎臣。

    王虎臣是王大用的生父,也是他孟珙的老部下。当年襄阳守卫战,王虎臣因功被提拔到淮东,虽与儿子分处两地,却最懂王大用的脾性。更重要的是,王虎臣久经沙场,深知取舍之道,由他出面劝说,或许能让王大用听得进去。

    信中,孟珙没有斥责,只是细细分析了战局:邓州的价值在于牵制,而非死守;若蒙古军全力反扑,守则必失,不如适时撤退,保存兵力,与京湖主力汇合,再图收复。末了,他写道:“大用是国之良将,邓州可失,良将不可失。虎臣兄,汝之亲子,拜托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孟珙几乎脱力,手一松,绑着的笔掉落在地。他看着那封短信,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又有几分怅然。战场之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坚守,只有审时度势的抉择。他能为部下做的,便是在他们看不清前路时,递上一盏灯。

    “把信收好,派个可靠的人,连夜送往淮东。”孟珙吩咐道,“告诉王制置使,此事关乎邓州存亡,关乎川蜀战局,务必让他……劝动大用。”

    “是!”亲卫小心翼翼地收起信,转身快步离去。

    榻上,孟珙重新躺下,望着帐顶的纹路,眼神渐渐放空。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战事,送走了太多袍泽,实在不想再看到王大用这样的好苗子,折损在无谓的牺牲里。

    邓州的烽火还在燃烧,四川的厮杀未曾停歇,朝堂的暗流依旧汹涌。他能做的,便是在病榻上,为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多铺一分路,多留一分余地。

    夜色渐深,帅府的烛火摇曳,映着孟珙苍老的面容。窗外的风带着秋意,卷起几片落叶,像是在为这风雨飘摇的江山,低低叹息。而那封寄往淮东的尺素,正随着信使的马蹄,在夜色中疾驰,承载着一位老帅的苦心,也牵动着邓州城未来的命运。

    王大用能否领会这份深意?王虎臣又能否劝动执拗的儿子?无人知晓。所有人能做的,唯有在各自的战场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也书写着自己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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