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残旌卷火曳孤城（1 / 3）

就是方才在城头指挥、妄图守住绞盘的那个小子！

王僧辩脚步踉跄，一只脚踩进满地的血泥里，滑了一下，差点扑倒！

旁边一个满脸是血的梁军老兵死命拽了他胳膊一把！他看到王僧辩身体前冲时因极度恐惧而反弓的腰背，袍服下摆被尖锐的断木“嗤啦”一声刮开一道长口子！

高敖曹手臂瞬间绷紧，反手便要抄起倚在身边的长刀！

就在这一瞬间！

“咻，砰！”

一声尖锐凌厉的破空厉啸由远及近！原是城内地势稍高处，几支巨大的床弩弩矢挟着沛然巨力，狠狠砸在高敖曹和王僧辩逃窜方向之间的空地上！

泥水轰然爆开，数名夏军兵士和跑在最后的梁军溃兵来不及躲避，被射中当场！

泥水碎石瞬间淹没了王僧辩一行钻入甬道的身影。

“保护将军！”

尧雄惊怒交加，猛地拔出佩刀大吼，几名亲卫同时扑向高敖曹前方，举起临时找到的残破盾牌！战场瞬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遮蔽视线的泥水搅得一片混乱。

泥水稍散，前方除了骨肉残骸，哪里还有王僧辩的影子？只剩下那条被半掩碎石阻塞的甬道入口。

高敖曹盯着那入口，暗骂一声：

“呵……算你这条小泥鳅滑溜，躲得快。”

他猛地转身，不再多看那坍塌的甬道一眼，转而环视自己周围浴血奋战的死士：

“弟兄们！这烂摊子剩下的杂碎留给后面的兄弟！”

他大手向前一挥：

“都鼓起劲来！那些小贼已经被吓破了胆儿！咱们今晚给他们一个狠的！”

“将军万胜！”

“吓死这些梁贼！！”

“休武！”高敖曹一边接过后方两名亲卫抬上来的长槊，一边转向激动得脸膛通红的副将。

“末将在！”

尧雄挺直腰板应道。

高敖曹将手中那把沉重的长刀随手抛给他：

“这刀今天开过荤了，送你！留着砍梁狗！”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留一百……不，留五十个受伤的兄弟看住这水门绞盘！给后续弟兄点灯标！其余能喘气的，都跟着老子进城！抄他王神念的老窝！老子要在他的中军大帐里，用他的酒坛子灌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遵命！！”

山呼海啸般的应答，震得脚下的断壁残垣簌簌发抖。

与此同时，京口城深处一处弥漫着浓重血腥腐臭气味的废弃排水通道里。

王僧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钻进来的，冰冷的污水漫过膝盖，刺骨的寒意穿透铁甲缝隙直钻骨髓。

可他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灵魂出窍般的巨大轰鸣持续不断地在颅腔内震荡，震得他眼前发黑，胸口窒闷。

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猛烈的撞击，猛烈得让他产生胸腔骨头要被顶碎的错觉。心脏不再是跳动，而是在狂乱地擂打一面濒临崩溃的皮鼓。眼前依旧被血色笼罩，耳朵里挥之不去的，是那道撕裂夜空的怒吼。

那个高大的身影冲锋、劈砍的景象，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他看到那柄厚背长刀横扫时带起的恶风。

那根本不是在挥砍，而是推！像巨神在推动一座高山！刀锋前方，重甲步兵连同半寸厚的包铁木盾如同朽木般被挤压、变形，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骨骼碎裂声、内脏破裂的闷响被那可怕的动能挤压在一起，在瞬间爆炸开来！

那根本不是杀敌，是纯粹的、暴虐的碾压！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来，自己那最后几个悍不畏死的亲兵呐喊着扑向那道魔神般的背影时，高敖曹甚至连身都没完全转过来。他只是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将沉重的长刀向后反撩！

那动作如此简单，就像随手驱赶一只恼人的蚊蝇！

可结果呢？

一股血泉混合着破碎的甲叶喷涌上了半空！几颗至死仍圆睁着的头颅扭曲着表情滚落在污浊的血泥中！那柄大刀划过的轨迹后面，只有空白！彻底的、带着绝望气息的死亡空白！

王僧辩喉咙深处猛地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他哇的一声弓下腰剧烈干呕起来，胃部剧烈痉挛，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胆汁和血丝。

强烈的眩晕感让他站立不稳，死死地伸手扶住洞壁。

以前只听说过高敖曹马槊绝世，勇猛无敌，时人比于楚霸王项羽？

原来，这便是霸王之气么？

“少将军！”

一个同样满身血污、丢了一只胳膊的老卒死死搀住他，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掩饰的惊悸：

“少将军！快走！快走啊！那杀神随时会追……追进来……”

老卒的声音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回头惊惧地望了望来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