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狱卒的答案(1 / 2)
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带着无数人重叠的回响,冰冷、空洞,不含任何情绪。
仅仅是一句话,刚刚在村中升腾起的那一丝烟火气便被瞬间扑灭。
那个被肉香吸引,颤颤巍巍挪动脚步的老妇人僵在了原地。
那个被摇篮曲触动,默默流泪的汉子,泪痕未干,眼神却再次变得空洞。
整个村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重新坠入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比之前更深,更彻底。
远处的山坡上,锦衣卫指挥使瞳孔骤缩,那只放下强弩的手再次抬起,冰冷的杀意锁定了村口的老者。
朱标身后的御厨和医生们在这股非人的威压下,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跪倒在地。
只有朱标站在那团小小的篝火前,强撑着没有后退。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无比艰难。
这就是“虚空”?
这就是那所谓的“思想瘟疫”的具象化?
它不是怪物,不是恶魔,它只是……一种彻底的否定。
否定生命,否定情感,否定一切存在的意义。
“你说的安宁,就是让他们像石头一样,没有痛苦也没有欢乐,直到腐烂成泥土吗?”朱标的声音有些干涩,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开口。
老者,或者说“虚空”,缓缓的转动着僵硬的脖颈,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看”着朱标。
“痛苦与欢乐不过是生命体在走向无序过程中的错误编码。”
“欲望、亲情、仇恨、爱……皆是多余的计算,是导致系统崩溃的冗余。”
“我给予他们的是终极的平静,是回归本源的和谐。而你,狱卒,你带来了噪音。”
它的逻辑天衣无缝,完美闭环。
在这套逻辑里,生命本身就是一场错误。
朱标感觉自己所有的道理,所有从圣贤书里学来的仁义道德在对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对方是从根本上否定了“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争辩:“可他们是人!人活着就该有七情六欲,就该品尝酸甜苦辣!”
“为何要活着?”虚空反问。
这简单的一句却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了朱标的心头。
是啊,为何要活着?
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功名利禄?为了青史留名?
这些在“虚空”那超越了时间与个体的宏大视角下都毫无意义。
朱标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
他的道,他的仁,在对方的绝对虚无面前仿佛一个笑话。
那股冰冷的绝望开始顺着他的脊椎向上爬,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
就在这时那间破屋里,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微弱却顽强。
像是一根针,狠狠扎破了这片死寂。
朱标猛地惊醒。
他看向那双冰冷的眼睛,忽然笑了。
“是啊,我不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这问题太大了,或许连父皇、连陈大哥都答不上来。”
“我只知道那个孩子在哭。”
朱标没有再看那个老者。
他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村子中央,那里还摆放着御厨们带来的案板和食材。
他没有再试图去讲道理,也没有再试图去唤醒谁。
他只是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拿起一把菜刀,抓过一块还带着血丝的五花肉,像应天府菜市场里最普通的伙夫一样,“当”的一声开始切肉。
刀法很笨拙,远不如御厨的利落。
但他切得很认真,一刀一刀,仿佛在完成一件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对着身后那群已经快要被吓傻的御厨们喊道:“都愣着干什么?生火!起锅!做红烧肉!多放糖!孩子们爱吃甜的!”
他又看向那些手足无措的赤脚医生。
“去!把村里所有的水井都看一遍!水质不好的给我用石灰和明矾净化!再检查所有人的身体,有病的治病,没病的也给他们擦擦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云板的老乐师身上。
“老人家,您不是会唱《凤阳歌》吗?”
“唱!”
“就唱那句‘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给咱用最大的力气唱!”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太子朱标,这个帝国的储君开始有条不紊的发布着一条条琐碎至极、平凡至极的命令。
切肉,烧火,打水,唱戏。
这些人间最普通、最微不足道的烟火俗事。
老者的脸上那非人的智慧似乎露出了一丝困惑。
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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