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夜话(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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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天,天寒地冻,一场薄雪飘摇落地。小城地处南方,已有多年不见这样的寒冷天气,人们都缩家里,抱炉取暖。街上人烟稀少。

傍晚时分,却有一人踏着雪迹,沿途问人,穿街过巷,来到赵屠夫的摊子前。

“劳驾,”那人面庞消瘦,但眼睛有神,对赵屠夫道,“向您打听个人。”

赵屠夫正忧心生意不好,本没好气,道:“不知道,你去问别——”他抬起头,看到那人睿智而深邃的眼神,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转了口,“你打听谁?”

“红袖姑娘是住在此间附近吗?”

“你是……”赵屠夫耳朵一跳,“你找红袖做什么?”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红袖的……朋友。我答应过她一件事,却食言了,现在来找她。”

赵屠夫目光狐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上一次见她,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我想想,那时候红袖还在醉仙楼。”赵屠夫有些警觉,拍了拍铺子旁的剔骨尖刀,“你是嫖哥儿?告诉你,红袖已经从良了,你走吧!”

“我知道,我不是为此而来。”

赵屠夫眯起眼睛,似乎想从这人脸上看出破绽来,但他看到始终是一张平静淡然的脸——哪怕赵屠夫这样魁梧粗豪的汉子在他面前提起了刀,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唉,好吧,看你也不像个坏人。”赵屠夫一叹,“就在隔壁,推开这个院子门就是了。不过现在她在教书,还得等会儿才能有空。”

那人难得地露出一丝疑色,道:“教书?她去当先生了吗?”

“一言难尽哪……”

这就是要长话慢说的意思。那人识趣地上前一步,道:“怎么回事呢?”

“这丫头命苦啊。打小就没过过好日子,还被那狠心的张木匠给卖到了妓院。不过红袖确实生得好——你说,张木匠那个寒酸长相,怎么就生出了这么水灵的女儿呢?哦扯远了,反正红袖那时候啊,在醉仙楼当了花魁,过了几年清闲日子。虽说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吧,好歹吃穿不愁,老鸨子也不逼花魁出去接客。生在乱世,还求什么呢?总好过我们这些泥里打滚的人吧。唉,可惜这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偷偷逃出去。这不,被抓回去了,被卖给当年那江南钱庄的胡老板。”

那人一直安静地听,听到红袖外逃被抓时,面色黯然。

赵屠夫难得絮叨,没有留意到那人的表情变化,继续道:“也是命不好啊,嫁过去还没个两三年,胡家就家道中落。她刚怀上胡老板的孩子,也跟着被抓进去了,在大牢里受了两个月折磨才被放出来。你说,命到这里,就够惨的了吧——孤儿寡母的,无亲无故,要在这乱世里活下来,得多难啊。结果,霉运跟黏上了她似的,这丫头缝缝补补做绣活,都被人砸了手。最惨的是,几年前她不知怎么的得罪了状元爷,也就是如今的工部侍郎,那可是正经的三品大员啊。”

“为什么?”那人问。

“我哪儿知道,问她她也不说。不过我听说啊,是她晚上悄悄跑出去,跟陈麻子——噢,你不认识,反正就是个坏到心肝都黑了的人,一起去绑架了状元爷。这事儿好多人都看到了,结果陈麻子悄悄跑了,这几年不见踪影,这丫头却傻乎乎回了家,被状元爷抓了个正着。”

那人猛一抬头,几片薄雪落到他脸上。他的身体似乎极冷,雪没有融化,他担忧地皱起了眉头,雪又跌落下来,飘飘摇摇地落在案板上。

赵屠夫见他关切的神色不似作伪,恐怕真是红袖的朋友。但这么些年来,红袖始终一个人,哪来的朋友呢?

“后来怎么了?”

赵屠夫道:“还能怎么,被抓进去了啊,这次关了一年多。本来是要送到京城给——”他伸手一划,“结果正好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加上主谋是那个陈麻子,她只是协助,罪过也不大,就给放了回来。你都没看到,回来的时候,都没人样了。”

那人愣愣地听着,过了会儿,喃喃道:“回来了就好,还活着,就还有……”

“还不如死了呢。”赵屠夫道。

那人眉头聚拢,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唉,她的儿子小五,没熬过去啊。命这个东西啊,真是不好说,小五出生时就病怏怏的,红袖拼死拼活挣钱,用银子换命,也还把小五拉扯到了五岁。我们都以为命还真能改,没准小五长着长着就成了小伙子。还别说,他跟他娘一样生得眉清目秀,又聪明又懂事,在私塾里最得先生欢喜,要真是长大了,考取了功名,京城里多少大家闺秀得贴上去啊。结果,还不是就这么去了——红袖被押走的当晚,小五就发病了,来得太凶。”赵屠夫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我记得那是半夜,小五实在疼得慌,就来敲我家的门,脸上啊又白又青。我一开门,他就坐在地上了,说不出话来,就指着胸口。多晓事的孩子啊。我拆了扇铁门,抬着他去找大夫,可惜等到了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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