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宝梵寺墨辩(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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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古寺观碑起争端

元佑二年暮春,汴京城外的宝梵寺飘着满院槐花香。苏轼踩着落英走进山门时,就见黄庭坚正蹲在碑亭里,手指在《多宝佛塔碑》的拓片上划来划去,连他走近了都没察觉。

“鲁直,你这是要把柳公权的字抠下来带回家?”苏轼拍了拍他的肩,手里的折扇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糕。

黄庭坚猛地回头,脸上还沾着点墨灰:“子瞻兄来得正好!你看这‘塔’字的捺脚,柳公权写得刚劲,我总学不像,刚才琢磨着是不是该把笔锋再顿重点。”

两人正说着,钱穆父提着个锦盒从月亮门进来,锦盒上还沾着片槐树叶:“你们俩倒会选地方,我在城门口堵了半个时辰才进来——这寺里的老和尚说,昨天刚拓了怀素的《自叙帖》,特意留着给我们看。”

老和尚听到声音,从禅房迎出来,手里托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铺着米黄的宣纸,怀素的狂草在纸上如惊蛇走虺,墨色浓淡相间,看得人眼睛发花。“三位大人,这拓片是用陈年宣纸拓的,还带着墨香呢。”老和尚把托盘放在石桌上,又给三人斟上茶。

钱穆父先凑过去,手指点着“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那句,摇头道:“怀素这字是够狂,可太过张扬,少了点蕴藉。倒是鲁直你最近写的字,跟他有点像,就是……”他顿了顿,端起茶盏抿了口,“就是多了点烟火气,近俗。”

黄庭坚手里的茶杯“当啷”撞在石桌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拓片上。他直起身,指着自己腰间挂的墨囊:“穆父兄这话不对!我写的字是学《瘗鹤铭》的古拙,再掺了点怀素的灵动,怎么就近俗了?你看我上个月写的《松风阁诗》,哪一笔俗了?”

“松风阁诗我看过。”钱穆父放下茶盏,拿起根枯枝在地上写了个“风”字,“你这‘风’字的撇画太急,收笔又太露,像市井里叫卖的小贩,声音虽亮,却少了点雅韵。子瞻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轼正拿着拓片边角闻墨香,闻言抬起头,把拓片放回托盘:“穆父这话我可不认同。鲁直的字是‘俗’,但这‘俗’不是市井的俗,是人间烟火的俗。你看他写的‘春归何处’,笔画里带着江南的春雨,还有百姓的笑语,这要是写得跟柳公权似的冷冰冰,反而没了味道。”

钱穆父挑眉:“子瞻兄这是护短了?书法讲究‘雅正’,哪能拿市井烟火当借口?当年王羲之写《兰亭序》,喝的是曲水流觞的酒,看的是茂林修竹,那字里的雅韵,鲁直的字里有吗?”

“雅韵也分多种!”黄庭坚往前凑了凑,袍角扫过石凳上的槐叶,“王羲之的雅是文人的雅,我要的是百姓能看懂的雅!上次我在陈州写碑,有个老农说我写的字‘看着亲切,像自家门口的槐树’,这难道不是好事?总比写些曲高和寡的字,只有你们几个文人能看懂强!”

老和尚在一旁听着,赶紧打圆场:“三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书法嘛,本就是各有各的喜好。不如进屋坐,我那里还有去年的普洱,泡上给三位解解渴。”

苏轼摆了摆手,捡起地上的枯枝,在石桌上写了个“俗”字:“穆父,你看这‘俗’字,左边是‘人’,右边是‘谷’,本就是人要吃饭、要过日子的意思。书法要是离了人间烟火,那不成了空中楼阁?鲁直的字沾着谷米香,我倒觉得比那些装腔作势的字强多了。”

钱穆父也拿起枯枝,在旁边写了个“雅”字:“可‘雅’字是‘牙’加‘隹’,是君子谈吐如凤鸟啼鸣,要的是高洁。鲁直的字里全是柴米油盐,连写个‘月’字都像饼铛,这哪还有君子气?”

黄庭坚气得脸都红了,伸手就去解腰间的墨囊:“我今天就写给你们看!我写个‘月’字,要是像饼铛,我就把这墨囊扔了!”

苏轼赶紧拉住他:“别冲动!咱们是来赏碑的,不是来吵架的。不如这样,咱们各写一幅字,让寺里的和尚和来上香的百姓评评,看谁的字更受欢迎,怎么样?”

钱穆父点头:“好啊!我倒要看看,是我的雅字受欢迎,还是鲁直的俗字受欢迎。”

老和尚赶紧吩咐小和尚去搬桌子、铺宣纸,又拿出三锭上好的徽墨。不多时,石亭里就摆好了三张书桌,宣纸铺得平平整整,墨锭在砚台上磨得沙沙响,槐花香混着墨香,飘得满院都是。

来上香的百姓听说三位大人要写字,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连寺门口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扛着靶子挤了进来。一个穿粗布衫的老汉凑到苏轼身边,指着他手里的笔:“大人,您就是写‘明月几时有’的苏学士吧?能不能给我写个‘平安’二字,我家孙儿快满月了。”

苏轼笑着点头:“没问题!等我写完就给你写。”

黄庭坚磨好墨,拿起笔蘸了蘸,手腕一扬,就在纸上写了起来。他写的是自己的《清平乐·春归何处》,笔锋时而刚劲,时而婉转,“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几个字写得格外灵动,墨色浓淡相宜,看得周围的百姓连连叫好。

钱穆父也拿起笔,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节选,他的字学得极像,笔画飘逸,结构严谨,“此地有崇山峻岭,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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