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29章 七七和亲人29(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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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尝到"

孤注一掷"

的滋味——把母亲的病痛、姐姐的牺牲、自己的未来,全押在了一个看不见的赌局里。

拍门声停止了。

七七听见脚步声远去,电梯门开合的声响,最后是一切归于寂静。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

月季丛被弟弟踩得东倒西歪,一株粉色的龙沙宝石折断了,断口处渗出透明的汁液,像眼泪。

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银行短信:【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14:32分at取现3ooo元,余额ooo元。

七七笑了。

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

她想起弟弟五岁那年,母亲带他们去动物园,弟弟把唯一的冰淇淋让给她,说"

姐姐吃,我不热"

现在他拿走了她最后的存款,却连一句"

谢谢"

都没说。

太阳开始西斜。

七七收拾了碎玻璃,用胶带粘好裂开的相框。

照片里母亲抱着弟弟,她站在旁边,像每个中国家庭合影里那个早熟的姐姐。

她注意到母亲的手——那双手因为化疗而青筋凸起,却依然温柔地搭在弟弟肩上。

当时母亲已经知道这是最后一张全家福,却笑得那么平静,仿佛早就预见了今天。

七七把相框放回书桌,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包烟——是去年冬天加班时,同车间的安徽大姐给她的。

她笨拙地点燃,第一口就呛出了眼泪。

烟雾缭绕中,她看见弟弟跳窗时带起的月季花瓣,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窗台上,边缘已经卷曲黄,像一封没写完的信。

夜幕降临。

七七没有开灯。

她坐在黑暗中,数着楼下传来的每一声汽车鸣笛,直到天边泛起蟹壳青。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相框上时,她做出了决定。

她拨通了那个她存了半年却没勇气拨打的号码——上次债主来时,塞给她的"

讨债公司经理"

名片。

电话接通时,她听见自己说:"

我弟弟欠你们多少钱?"

对方报出的数字让她眼前黑。

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问:"

如果我替他还,能不能给他一条活路?"

挂断电话后,七七打开衣柜,取出藏在最里层的存折。

那是她给自己攒的嫁妆,密码是弟弟的生日。

她一页页翻着,看着数字从四位数变成五位数,又看着最近半年每次取现的记录——都是弟弟撒娇说要"

买书"

、"

交学费"

、"

请同学吃饭"

的日子。

最后她看了眼镜子。

镜中的女人眼窝深陷,嘴角有两道她没意识到的皱纹。

但眼神是平静的,像母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时那样平静。

她换上唯一一套像样的衣服——去年腊月二十九,服装厂老板年会礼品时,她偷偷多拿了一件样衣,米白色的西装套裙,标签还没拆。

出门前,七七最后看了眼相框。

照片里弟弟的眼睛在晨光中闪闪亮,那里面还没有后来那些血丝,也没有赌徒的贪婪。

她伸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指纹,轻声说:"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

然后她关上门,走下四楼,穿过被弟弟踩坏的月季丛。

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像母亲小时候给他们洗校服时,水龙头下淌过的肥皂水。

小区门口,她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

去人民路,建设银行。

"

车启动时,七七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家——那栋老旧的六层小楼,阳台上晾着她上周洗好的床单,向日葵图案在朝阳下像一排小小的太阳。

她想起弟弟出生那天,母亲抱着他说:"

给你起名叫向阳,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长。

"

现在那株向日葵长歪了。

但七七记得园艺书上说,只要用木棍支撑,慢慢矫正,植物还是会朝着太阳生长。

她摸了摸包里的存折,那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给向阳娶媳妇用的】——是母亲的笔迹,在确诊那天偷偷塞给她的。

出租车转过街角,老房子消失了。

七七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晨风中飘来的桂花香。

这个季节,母亲该酿桂花酒了。

去年酿的,弟弟偷拿去送了他"

女朋友"

——就是那个把烤肠吃半截丢进垃圾桶的女孩。

但这次,七七想,这次她会亲手把"

酒"

交给弟弟。

只不过里面兑的,可能是她余生所有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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