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2o章 七七和亲人2o(1 / 2)
乚
七七坐在老屋的门槛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不肯离去的尾巴。
她手里攥着三姐当年给她编的那只草蚱蜢,草色早已褪成灰白,一碰就掉渣。
她老想不明白:三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被二姐四姐像扫帚星一样避着,连名字都不肯提?
她记得清楚,自己五岁那年高烧,爹娘都在地里抢收麦子,是三姐把她背到镇卫生院。
那天下着瓢泼雨,三姐的布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干脆光着脚跑。
石子硌得脚底板血糊糊的,三姐边跑边哄她:“七七乖,马上就到,马上就不烧。”
到了医院,医生说得亏来得快,再晚一会儿就烧成肺炎。
三姐听完就瘫坐在走廊长椅上,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混着雨水,烫得她脖子红。
后来七七上小学,书包是三姐用旧裤子改的。
裤子是爹淘汰的劳动布,硬得像铁皮,三姐熬了三个晚上,拆了又缝,在正面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七七嫌土,不肯背,三姐也不恼,第二天偷偷在书包里塞了把炒蚕豆,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
那天放学,七七把蚕豆分给同桌,同桌含着豆冲她竖大拇指,她第一次觉得书包也没那么难看。
冬天三姐带她去河埠头洗菜,水冷得能冻掉指甲。
三姐让她蹲在旁边晒太阳,自己卷着裤腿下河,十根手指冻得通红,像十根小胡萝卜。
洗着洗着,三姐忽然从冰层底下摸出两个河蚌,举给她看:“七七,晚上给你做韭菜炒蚌肉!”
那天她们家灶间飘出的香味,整条巷子都闻得到。
四姐下班回来,站在门口皱鼻子,说“腥死了”
,却照样扒了两碗饭。
可就是这么好的三姐,后来却被孤立了。
先是四姐从纺织厂回来,把三姐给她织的毛衣扔回三姐怀里,说“颜色老气,穿不出去”
。
再后来二姐开了服装店,逢年过节给全家送新衣裳,独独落下三姐。
有一回腊月二十三,三姐端着一蒸笼年糕去前院给二姐,二姐隔着门帘说“放门口吧,我嫌甜”
,连门都没让进。
七七当时躲在廊柱后面,看见三姐把年糕又原样端回来,走到拐角处,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嚼得两腮都是泪。
七七问过娘,娘叹气,说根源在老屋分配。
三姐为让二哥早点结婚,主动把自己那间朝阳的房让出来,搬去跟堆杂物的后厦住。
二姐四姐却觉得三姐“会做人、会邀功”
,反而结下心疙瘩。
再后来三姐的婚事又黄了,男方嫌她“太顾娘家”
,二姐四姐背地里说她“活该”
,好像三姐越惨,越证明她们猜得对。
如今三姐嫁到临县,逢年过节才回来,人瘦得像根枯竹竿,笑还在,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味儿。
七七去年春节撞见三姐蹲在井台边洗腊肉,井水浸得她满手冻疮。
七七蹲下去帮她,三姐直拦:“别冻了手,姑娘家手要好看。”
七七当时就哭了,抱着三姐的腰,像小时候三姐抱她那样。
三姐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笑:“傻丫头,哭啥,三姐这不是挺好?”
此刻,七七把那只碎屑直掉的草蚱蜢贴在脸上,仿佛还能闻到当年三姐头上的皂角味。
她忽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她得去找二姐四姐问个明白:如果三姐当年肯为家人赤脚跑十里泥路,她们怎么就能把这份好忘得这么干净?问不清楚,她宁肯自己也不回家。
夕阳彻底沉下去,七七的背影融进暮色里,像一粒不肯熄灭的火星。
三姐的爱干净,是“穷讲究”
里长出的花,是苦日子里磨出来的亮。
她住的偏厦,屋顶只盖了半片石棉瓦,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可推门进去,却像掉进另一重天地:
泥土地面扫得白,一条裂缝都没有;靠墙支着的铺板,只有窄窄一张,却拿碱水擦得木纹毕露,摸上去不带半点黏手。
床头那只剥了漆的樟木箱,四边包着旧报纸,压得平平展展,报纸缝里还夹着晒干的橘子皮,一掀盖儿,清苦里带甜的味道就扑出来,像把秋日的太阳收在了柜子里。
她洗衣服更是一门“功夫”
。
没有肥皂,就烧槐树叶子滤碱水;没有碱,就把灶膛里的稻草灰泡水沉淀,拿上层清汁搓领子。
两尺长的棒槌敲在青石板上,“咚咚咚”
——声音脆生生的,像在报更。
敲完一遍,她要把衣服举到阳光下照,只要现还有一星灰影,就重新按回水里。
有次七七偷数过,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她愣是敲了七遍,清水的颜色从灰黑到浅黄,最后清得能照出天上云。
连锅台她都有“讲究”
。
烧完饭,灶眼必须趁热捅净,柴火灰一撮不剩;铁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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