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18章 七七和亲人18(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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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母亲把晒衣竿摔得震天响,却一句回嘴也没有。

夜里,七七看见母亲对着煤油灯数钱,把一张张毛票压平,再塞进一只掉了瓷的“万紫千红”

铁盒。

她知道,那里面躺着三姐的“体面”

——一半换成弟妹的学费,一半攒成二哥说亲要的“三转一响”

只有七七知道,三姐的“体面”

背后,还有别的东西。

一个暴雨夜,三姐提前回家,雨衣里裹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她脱下雨衣时,左臂湿了一大片——雨布破了。

七七摸到她手肘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像被什么钝器狠狠擦过。

三姐轻描淡写:“搬油桶,铁箍脱了。”

她笑得像往常一样,可灯影里,那笑像被雨水泡过的日历,皱得软。

那一夜,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外头雷轰隆隆滚过屋脊,三姐突然把脸埋进七七肩窝,声音轻得像断掉的灯芯:“保尔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可生命到底怎么过,才算宝贵?”

雷声太大,七七假装没听见,却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自己锁骨往下淌,一路烧出一条暗河。

第二天清早,三姐又变回那个“光鲜”

的三姐:

头用“海鸥”

胶抿得服服帖帖,皮鞋擦得能照见槐叶;网兜里装着给五妹的“数字饼干”

、给二哥的“大前门”

香烟,还有给母亲的一包“痛经宝”

冲剂。

她站在门口,逆光里像一张被过度漂白的照片,边缘随时会碎。

临出门,她回头冲七七眨了下眼——那眼神穿过院坝、穿过竹林、穿过整个皖南潮湿的雾,最后轻轻落在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上:书被放在七七枕头底下,翻开的一页,用蓝色圆珠笔划着一句话——

“钢是在烈火和急剧冷却里锻炼出来的,所以才能坚硬,什么也不怕。”

很多年后,七七在城市图书馆做管理员。

每当有人借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都会下意识摩挲左臂内侧——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疤,像一条白色的小河,把两个世界悄悄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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