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4章 七七和亲人4(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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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窑里火正好,再添把硬柴!”

说罢当真又抱了两捆枣木疙瘩塞进窑口,火“轰”

地蹿起一人多高,照得他半边脸通红,像抹了新娘的胭脂。

隔年二姐落地,还是小子。

郭拉子夜里蹲在炕沿边上,一手攥着青禾的手,一手摇蒲扇赶蚊子,嘴里念念叨叨:“两个儿子,两架辕马,赶明儿我给你们娘仨套个大车,装金载银!”

青禾累得睁不开眼,只把辫子往他腕上一绕,算是答应。

孩子一多,院里就盛不下笑声了。

原先那“趴趴屋”

——矮檐低脊,潮气顺着墙根往上爬,冬天一烧火,屋里雾腾腾的像水帘洞——早被十口人的热气挤得吱呀作响。

七七的娘爱干净,却洗不净屋顶漏下的雨渍,她一边舀水一边冲郭拉子开火:“能啥能?一家十口子还挤一个院,夜里翻个身都能听见隔壁咬牙!”

郭拉子不接茬,只在围裙上擦手,嘿嘿笑,转身又去窑上。

七七家的老宅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西屋平顶,早些年还盖了二层门楼,灰砖青瓦,远看像一方印戳盖在天底下。

可再亮堂的大堂屋也住不下十个大人、孩子外加两口大肥猪。

夜里风一紧,西屋的木门嘎吱嘎吱响,像老人咳个不住。

七七娘便把火气全往郭拉子身上撒:“你要真有本事,就给我再盖一座,盖不出明三暗五的大堂屋,别进我的门!”

郭拉子把这话当圣旨。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牵着骡子下了沟,一锹一锹挖黄土。

土要黏,要亮,要“带油星子”

,他蹲在地头咬一口,土末子沾在牙上,才肯往车上装。

窑就在河滩最当阳处,他脱了褂子,脊梁晒得油亮,汗珠子顺着脊沟往下淌,在地上砸出一排小坑。

青禾抱着老二坐在树荫下,一边喂奶一边看,看他把土块摔进窑口,“咣当咣当”

像敲大鼓。

夜里窑火不灭,红光照着水面的雾,像一条火龙在洗澡。

七七放学回来,常被姐夫喊去递砖。

砖是郭拉子亲手脱的模,一巴掌拍下去,“啪”

一声脆响,砖面就平得能照出人影。

七七问:“姐夫,你咋烧得这么亮?”

郭拉子吐掉嘴里的草梗,笑出一声破锣:“砖也怕挤,你把它们码紧,它们就给你长脸!”

一年零三个月,窑火熄了。

最后一窑砖出火那天,全村人都跑来看热闹。

砖垛子码得方方正正,像一块块红糖,还透着热气。

郭拉子站在窑顶上,瘦瘦小小一个人,却像旗杆上飘的旗,嗓子亮得能过河:“老少爷们儿,我郭拉子今天起屋,缺抬梁的、递瓦的,只管张口!”

人群里哄一声笑,便有十几个壮小伙脱了鞋,光脚踏进新砖的余热里,嘴里还打趣:“郭拉子,你嘴这么会说,回头得管饭!”

郭拉子啪地拍了胸口:“管!

猪肉粉条子,管够!”

上梁那天是正晌午,太阳毒得能把瓦片晒出油。

大梁是七七爹生前留的一棵老椿树,木头沉得八个人才抬得动。

郭拉子腰里系红绸,嘴里含一口老酒,“噗”

地喷在梁木上,酒星子溅到七七脸上,辣得她直眯眼。

他高声喊:“梁上梁,金银满仓!”

下面人齐声应:“好!”

鞭炮炸开,红纸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杏花雨。

新屋起在旧院东侧,明三暗五:明间三间,暗屋五间,前出廊后出厦,一拉溜青砖到顶。

屋脊安了六只小兽,张嘴翘尾,像要吼住四面来风。

门槛是一整块青石,磨得能照出人影子。

七七娘扶着门框跨进去,脚底一滑,差点跪下,郭拉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老太太嘴硬了一辈子,这回却红了眼圈,低声嘟囔:“算你小子……争气。”

夜里,青禾把两个儿子放在新炕上,小家伙们像两尾活鱼,在被窝里拱来拱去。

郭拉子搬个板凳坐在门槛外,看那二层门楼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灯影里,青禾的大辫子垂到腰下,梢还系着当年的红头绳,颜色褪了些,却更衬得屋里的白墙亮堂。

他摸出烟袋,想了想又塞回去,冲屋里喊:“媳妇儿,赶明儿再给你盖个西厢,带月窗的,让你夜里梳头也能照月亮!”

青禾隔着窗笑骂:“嘴贫!”

风从河滩上吹来,带着新瓦的泥腥气和枣花的甜。

郭拉子深吸一口,像把整座新屋都吸进肺里。

他回头望一眼旧院,那趴趴屋的屋顶在月光下缩成小小一团,像一只蜷起的老猫。

再转脸,新屋的影壁墙笔直地立在夜色里,像替他撑腰的一堵碑。

碑上没刻字,只刻着他郭拉子用嘴、用汗、用一窑一窑的火烧出来的底气。

十口人,终于能在各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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