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1章七七丈夫8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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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嘴笑,嘴角扯出两道干皮,“等今年收成好,给你打副银镯子。”

七七没接话,只把粥里的铁锈渣子一粒一粒挑出来。

屋外,天像漏了底的锅,雨砸在瓦片上,声音像极了当年洞房里的鞭炮——只是再也炸不出糖纸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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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灵堂·灰烬版

儿子的棺材薄得能透进风。

七七跪在灵前,手里攥着阿斗的袖口,那布料被药水浸得黄硬。

“丈夫阿斗,”

她声音轻得像纸灰,“生活怎么样?”

阿斗的背弯成一张拉坏的弓,他盯着棺材缝里露出的那截小被子——蓝底白花,是七七连夜缝的,线脚密得能掐出水来。

“生活……”

他嗓子眼里滚出一口血腥味,“生活就是咱娃先走,咱俩后走,中间隔着一碗苦药、一沓借条、一场接一场的雨。”

七七听完,忽然松了手。

她慢慢起身,把供桌上的半碗冷饭倒进自己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像在嚼他们这些年所有的“凑合”

屋外,最后一挂纸钱烧完,灰白的屑飘起来,像一场迟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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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被岁月煮成三种味道:先是糖,再是盐,最后是苦胆。

你可以让七七在不同年纪、不同场景里,把这句“丈夫阿斗,生活怎么样”

问上一遍又一遍——每问一次,就把阿斗的肩膀往下压一寸,直到他再也直不起腰,而这句话本身,就成了他们婚姻的碑文。

七七我常常思考,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懒惰呢?也许它就像那不老的苍天一般,永恒地存在着。

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都难以逃脱懒惰的束缚。

它如影随形,悄然、

七七想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给予我们每个人相同的时间和机会。

七七把这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磨,像磨一把生了锈的镰刀,越磨越亮,也越磨越疼。

她抬头看天。

三伏天的日头像烧红的铁,贴在头顶上,谁家的屋顶都冒出一层晃眼的白气。

她心里想:老天给每个人一天都是二十四个时辰,不多不少,可真是一样的吗?

她想起村东头的李老爷,天没亮就有长工给他端上温热的参汤;太阳刚爬过屋脊,他坐着轿子去收租,轿帘一掀,风都是香的。

而此刻的自己——汗珠子顺着眉骨滚进眼角,杀得生疼,脚下的稻田烂泥齐踝,蚂蟥一条接一条往腿上贴。

时间在她这儿,是拿血肉去换工分的;在李老爷那儿,却像一匹绸缎,可以随手裁成午睡的褥子。

可她又不敢把这句“公平”

咽下去,她怕一咽,连最后一点撑腰的骨头也没了。

于是她在心里给这句话加了一个补丁——

“老天给的时间是一样的,可它没给每个人一样的。”

补丁刚打好,她又自己摇头:不对,补丁也会破。

因为她想到阿斗。

阿斗的时辰表上比别人少了一截:他五岁那年得了脑热,命保住了,人却傻了。

别人学说话,他学流口水;别人学数数,他学摔跤。

老天给阿斗的时间跟别人一样多,可是阿斗用三年的功夫才学会把“娘”

叫成“凉”

时间对他,像一条太宽的河,他站在中间,水一直淹到脖子,却总也爬不到对岸。

正午的太阳更毒了,田里的水被烤出一层薄薄的银皮。

七七直起腰,听见自己骨节咔嚓一声,像老旧的纺车断了一根弦。

她忽然又想:

机会呢?

机会也公平吗?

她记起十五岁那年,县里的女中招生,说是不看出身,谁考第一谁去。

她夜里点松明子看书,把眼睛熬成兔儿红。

放榜那天,她真考了第一,可名额却被镇长的小女儿顶了——人家交了三担白米的“建校费”

那天她回家,把奖状折成小船,放进河沟里,看它打了个旋儿,就被水草缠住,再没漂起来。

“机会是块饼,”

她在心里狠狠咬字,“可有人天生站在灶台边,有人站在河对岸。”

可她仍旧不敢把“公平”

两个字吐掉。

她怕吐掉了,自己就连恨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

“老天给的机会确实一样多,只是有人伸手就能抓到,有人得先学会在泥里憋气。”

说完,她自己苦笑。

这一笑,嘴角扯出两道白痕,像晒裂的田埂。

远处传来收工的锣声,当——当——当,敲得人心口空。

七七把镰刀插进泥里,扶着腰往田埂上挪。

阿斗蹲在树荫下等她,手里捏着一只蚂蚱,蚂蚱的腿一蹬一蹬,像要挣脱,又像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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