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报恩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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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书生柳文远,赴京赶考落第,归乡途中盘缠耗尽,又染上时疫,昏倒在荒山破庙。

高烧不退,神志模糊,只觉周身如置冰窟,命悬一线。

朦胧间,似有清凉滑腻之物盘绕颈项,丝丝凉意透入滚烫皮肉,如甘泉渗入龟裂旱地。

又觉口唇被撬开,一股带着淡淡腥气的温热血浆缓缓流入喉中。

这血竟不令人作呕,反有草木清气,涤荡脏腑。

柳文远如饮琼浆,贪婪吞咽,周身焦灼竟随之消退几分。

待他挣扎着睁开眼,庙内空空荡荡,唯见月光穿过破瓦,照亮地上一小滩未干涸的暗红血渍,蜿蜒如蛇迹。

他喉头腥甜犹在,心知有异类相救,遂强撑病体,对着虚空深深一拜。

病愈归家,柳文远苦读不辍。

次年再赴春闱,竟高中进士,放了个江南富庶之地的县令。

赴任途中,特意绕道当年破庙,备了三炷香烛,虔诚祭拜那不知名的救命恩主。

香烟袅袅中,似有一缕极淡的腥甜气息萦绕鼻端,转瞬即逝。

柳文远为官清正,体恤民情,却不知何时起,府衙后院总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初时只道是临河潮湿,未曾在意。

一日深夜批阅卷宗,烛火摇曳,忽见地面水痕蜿蜒,竟自行流动,汇成一行小字:“君恩未报,妾心难安。

三日后子时,城南河心见。”

柳文远心头剧震。

三日后子夜,他依言独至城南河岸。

月华如水,河心忽起漩涡,水波翻涌如沸。

旋涡中心,缓缓升起一素衣女子。

她面容苍白清丽,身姿窈窕,踏浪如履平地,水珠不沾衣袂。

行至岸边,女子敛衽为礼,声音清冷如碎玉:“恩公可还记得破庙凉血?”

柳文远恍然大悟:“姑娘是……”

“妾乃河底白蛟,名素漪。”

女子垂眸,“当日蜕皮虚弱,匿于破庙,恰见恩公垂危。

蒙恩公不嫌异类,拜祭香火,妾感念于心。

今恩公主政一方,妾愿助一臂之力,了却尘缘。”

她纤指轻点城南方向,“此地水脉不畅,十年九涝,皆因河底淤塞,水府不通。

妾愿以百年修为,引水脉,疏河道,筑一堤坝永镇水患。

堤成之日,恩公可于堤上立一石塔,塔尖需嵌明珠一颗,此乃妾蜕下之额鳞,可为信物,亦镇风水。”

言毕,素漪水袖一展,身形隐入河中,唯余一圈涟漪荡漾。

翌日,柳文远召集民夫,宣布疏浚城南河道,修筑堤坝。

开工那日,河底淤泥竟自行翻涌流动,汇成一道深沟。

民夫只需将挖出的泥沙堆砌两岸,工程异常顺利。

更奇的是,每逢夜深人静,河心必有白影翻腾,牵引水脉,将桀骜的河水驯服归道。

不出三月,一道坚固长堤巍然耸立,河清如练。

柳文远依素漪所言,于长堤中央修筑七层石塔。

塔成之日,他亲捧一枚鹅卵大小、光华流转的皎白明珠——正是素漪所赠额鳞,一步步登上塔顶。

明珠嵌入塔刹凹槽的刹那,塔身仿佛轻轻一震,一道柔和的白光自塔尖流泻而下,笼罩整座堤坝。

河风拂过,带来一丝熟悉的清凉腥气,久久不散。

百姓感念柳县令与“河神娘娘”

恩德,称此塔为“报恩塔”

,香火鼎盛。

柳文远政声日隆,仕途顺遂,却始终孑然一身。

他常在夜深人静时独登塔顶,凭栏远眺烟波浩渺的河心。

无人知晓,那嵌于高处的明珠,每逢月圆之夜,便隐隐热,似有脉搏跳动,塔内更会飘起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水腥味的女子幽叹。

十年后,柳文远擢升知府,即将离任。

临行前夜,他屏退随从,最后一次登上报恩塔顶。

明月当空,塔尖明珠光华流转,比往日更盛。

他轻抚冰凉的塔砖,低声道:“素漪姑娘,文远此去,山高水长。

十年庇护,恩同再造,永志不忘。”

话音未落,塔内腥气骤然浓郁,明珠光芒大放,映得塔内亮如白昼!

一道曼妙的白影自明珠中袅袅逸出,渐渐凝实,正是素漪!

只是她身形飘忽,似真似幻,比十年前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恩公……”

素漪望着他,眼中情绪复杂,有欣慰,有不舍,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羁绊,“堤坝已成,水患永绝,妾尘缘已了,本该归隐水府。

然……”

她目光落在柳文远两鬓新添的霜色上,声音微涩,“十年相伴,虽隔水云天,妾心……已非古井之水。

恩公此去,妾再无牵挂,亦……再无羁绊。”

言毕,她身影如烟,渐趋淡薄。

柳文远心中大恸,脱口而出:“素漪!

且慢!”

素漪身形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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