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佞与美:乱世中的生存困境(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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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一、卫国宫廷的阴影:祝鮀与宋朝的镜像

鲁定公十四年的春天,孔子带着弟子们在卫国停留已近半年。宫墙内的权力斗争像藤蔓般缠绕生长,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诡异。孔子站在馆驿的窗前,望着远处卫灵公的宫殿,想起近日听闻的两件事,眉头不由得紧锁。

卫国大夫祝鮀又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了。这位以口才着称的大臣,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一项明显损害百姓利益的赋税政策说得天花乱坠,不仅说服了卫灵公,还让一众大夫哑口无言。有人私下议论,祝鮀的舌头像是抹了蜜,再荒谬的主张经他一说,都仿佛成了天经地义。

而另一边,宋国公子宋朝因容貌俊美,深得卫灵公夫人南子的宠爱,借此干预朝政。朝堂上的官员们见他受宠,纷纷攀附,连一些曾自诩清正的大夫,也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宋朝无需多言,仅凭那副好皮囊,就能获得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力与财富。

孔子转身对身边的子贡说:“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要是没有祝鮀那样的口才,又没有宋朝那样的美貌,在如今这个世道,恐怕很难免于灾祸啊。

这句看似感叹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剑,剖开了春秋末年的社会肌理。祝鮀的“佞”与宋朝的“美”,如同两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真正的德才被弃之如敝履,而投机取巧的口才与外在的容貌,却成了安身立命的通行证。

二、“佞”的解剖:从口才到权术的异化

要理解孔子这句话的深意,首先需拆解“佞”的内涵。祝鮀的“佞”绝非简单的口才出众,而是一种经过精心打磨的生存技能,在乱世中异化为操控人心的权术。

“佞”在甲骨文中作“仁”字加“口”,本义为“巧言”,《说文解字》释为“巧谄高材也”。在早期典籍中,“佞”并非全然贬义,如《尚书?皋陶谟》“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仅指言辞巧妙。但到了春秋时期,“佞”逐渐与“谄”结合,成为“以巧言献媚”的代名词。

祝鮀的“佞”有三个鲜明特征。其一,见风使舵的应变力。他能根据听者的喜好随时调整说辞,卫灵公好大喜功,他便多谈开疆拓土;南子关注宫廷享乐,他便献策搜刮奇珍。《左传?定公四年》记载,祝鮀曾代表卫国参与诸侯会盟,面对晋国的刁难,他先是示弱以麻痹对方,随后突然抛出有力论据,既保全了卫国颜面,又不得罪晋国,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本事,正是“佞”的典型表现。

其二,颠倒黑白的诡辩术。祝鮀擅长将不义之举包装成正义之行,把剥削百姓说成“强国之策”,把排挤异己称为“整顿朝纲”。他的逻辑看似严密,实则充满偷换概念的陷阱,如为苛捐杂税辩护时,他说“百姓为国家奉献,如同子女为父母尽孝”,将强制性掠夺扭曲为道德义务,让反对者无从辩驳。

其三,攀附权贵的洞察力。祝鮀总能精准捕捉权力中心的动向,在卫灵公与南子的矛盾中,他既不得罪君主,又让南子视其为心腹;在孔文子与蒯聩的储位之争中,他表面中立,实则暗中为自己留好退路。这种对权力缝隙的敏锐嗅觉,让他在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始终游刃有余。

“佞”的本质是工具理性的极端化——将语言视为操控他人的工具,将道德与正义抛诸脑后。祝鮀们不在乎所言是否属实,只在乎能否达到目的;不在乎是否符合道义,只在乎能否获得利益。这种异化的口才,在礼崩乐坏的时代,比真才实学更能带来实际好处,这正是孔子所忧虑的。

三、“美”的沉沦:从容貌到资本的蜕变

与祝鮀的“佞”相对,宋朝的“美”同样在乱世中发生了质变。这种本应属于自然禀赋的容貌,被异化为一种可以交易的资本,成为干预政治、获取私利的工具。

宋朝的美貌在史书上有明确记载。《左传?定公十四年》称他“有美色”,《论语?雍也》中孔子提及他时,虽未直接描述容貌,却通过“难乎免于今之世”的感叹,暗示其美貌在当时的影响力。这位宋国公子,因家族变故来到卫国,凭借出众的容貌,先后得到卫灵公夫人南子和卫襄公夫人宣姜的宠爱,由此介入卫国政治核心。

宋朝的“美”之所以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源于春秋时期贵族社会的特殊土壤。当时的贵族阶层不仅看重血缘与权力,也崇尚容貌与风度,《诗经》中大量诗篇赞美君子的仪表,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但正常的审美到了卫国宫廷,却演变成病态的迷恋。南子为了宋朝,不惜违背礼法与卫灵公公开出巡;朝中大夫为了攀附宋朝,甘愿放弃原则,这种对美貌的过度追逐,让“美”彻底沦为权力交易的筹码。

更值得警惕的是,宋朝的“美”还催生了依附性的权力网络。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以容貌为纽带的利益集团:有人为他传递宫廷秘闻,有人为他打击政敌,有人为他敛财聚富。这个集团不需要真才实学,不需要政绩功劳,只需对宋朝表示效忠,就能获得回报。这种“美貌特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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