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不语之境 夫子的理性坚守(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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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怪、力、乱、神。

鲁定公八年的夏夜,曲阜的孔宅庭院里,萤火虫在蒿草间飞窜,尾部的绿光像散落的星子。

子路提着一盏陶灯闯进来,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青砖地上,瞬间熄灭,留下点点焦痕。

他粗声粗气地喊:“夫子!

城西的老槐树显灵了,乡人说看见白衣人在树顶吹箫,箫声能让井水冒泡,要不要去看看?”

孔子正坐在竹席上整理《诗经》竹简,闻言只是翻过一片竹简,竹片相互摩擦出“沙沙”

声,声音平静如井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论语?先进》)子夏在旁研墨,墨锭在陶砚里磨出细腻的黑色,见夫子指尖划过“敬鬼神而远之”

的批注,笔尖悬在半空,忽然想起《论语?述而》的记载:“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七个字像一道堤坝,拦住了春秋时期泛滥的迷信思潮。

“怪”

是六月飞雪、双头蛇之类的反常异象,“力”

是弑君夺位、以暴制暴的暴虐行径,“乱”

是臣弑君、子弑父的伦理崩塌,“神”

是昊天上帝、山川精怪之类的自然存在——孔子不是不知道这些,《左传》里记载的“六鹢退飞”

“石言于晋”

他都听过,却选择“不语”

:不传播、不讨论、不渲染。

这种“不语”

不是愚昧的回避,而是“务民之义”

(《论语?雍也》)的理性选择;不是怯懦的沉默,而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论语?为政》)的坦诚。

正如《周易?系辞》“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孔子专注于“道”

(人间伦理),对“器”

(怪力乱神)保持距离,这种务实精神为儒家奠定了理性底色。

从孔子的油灯到当代的实验室,这种“不语怪力乱神”

的坚守始终是文明的锚点。

一、怪:反常异象的理性过滤

“怪”

在先秦指违背常理的现象,《说文解字》“怪,异也”

,包括自然异象(如“六月飞雪”

)、生物畸形(如“双头蛇”

)、灵异事件(如“鬼哭”

)等。

春秋时期“天道远,人道迩”

(《左传?昭公十八年》)的观念尚未普及,人们常将“怪”

视为上天的警示,《国语?周语》记载“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

,伯阳父认为“周将亡矣”

,把地震与亡国联系起来。

《左传?宣公十五年》记载的“结草衔环”

故事很典型:魏武子有个宠妾没生儿子,武子病重时对儿子魏颗说“一定要嫁了她”

,病危时又改口“一定要让她殉葬”

魏颗最终把她嫁了,后来与秦国作战时,“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

,老人说自己是宠妾的父亲,来报恩。

这个被解读为“怪”

的现象,实则是民间故事的演绎,孔子却从未在讲学中提及。

孔子对“怪”

的态度是“不语”

而非“不信”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晚而喜《易》”

,《周易》中不乏“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

等奇幻描述,但他关注的是“穷则变,变则通”

的哲理,而非龙的形态或老妇的奇遇。

《论语?子罕》“子不语怪、力、乱、神”

,明确将“怪”

排除在讨论范围之外。

某次郑国生“蛇斗于郑南门,内蛇与外蛇斗,内蛇死”

(《左传?庄公十四年》),子贡跑来问:“夫子,乡人都说内蛇死是郑国要亡的征兆,真的吗?”

孔子放下手里的《春秋》竹简,指着窗外的麦田说:“吾闻之,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

神,聪明正直而一者也,依人而行。”

(《左传?庄公三十二年》)他把话题从“蛇斗”

转到“听于民”

,引导弟子关注民心向背这一根本问题。

“不语怪”

的本质是“重常”

孔子认为自然和社会有其常规,《论语?阳货》“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强调天地运行有常,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无需通过“怪”

来传递信息。

他“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论语?述而》),对自然保持尊重,却不将其神秘化——见了“迅雷风烈”

虽“必变”

(《论语?乡党》),调整仪态以示敬畏,却从不解读为“天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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