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探微孔子之问 仁心何以烛照礼乐文明(1 / 5)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一、文明的裂痕:礼崩乐坏下的价值叩问
(一)青铜时代的礼制黄昏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火光,不仅烧毁了镐京的宫阙,更烧断了维系天下的礼制纽带。
当周平王驾着残破的车马东迁洛邑时,列鼎制度的威严已随王畿的萎缩而消解。
在山东半岛,齐桓公任用管仲“九合诸侯”
,表面上打着“尊王攘夷”
的旗号,实则将诸侯会盟的礼仪异化为争霸的工具。
公元前651年的葵丘会盟,齐桓公竟僭越礼制接受周天子的胙肉赏赐,而周天子为换取齐国的庇护,不得不默许这种违礼行为。
这种制度性妥协,如同多米诺骨牌,引了诸侯对礼制的集体践踏。
在江汉流域,楚庄王“问鼎中原”
的典故成为礼制崩塌的标志性事件。
《左传?宣公三年》记载,楚庄王陈兵洛水之畔,向周大夫王孙满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
九鼎作为国家权力的象征,其铸造、陈列、祭祀皆有严格礼制,楚庄王的问实则是对周王室权威的公然挑战。
王孙满以“在德不在鼎”
回应,试图以道德话语挽救礼制危机,却难掩背后的无奈与悲凉。
此时的礼制,已如夕阳下的青铜器,虽仍闪耀着往昔的荣光,却难掩锈蚀斑驳的裂痕。
(二)仪式异化的微观透视
在贵族阶层的日常生活中,礼仪的异化呈现出更为复杂的面相。
鲁国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不仅在祭祀时使用天子规格的“雍彻”
之乐,更将祭祖仪式转化为权力角逐的舞台。
据《论语?八佾》记载,孔子看到三家在祭祖完毕后“以雍彻”
,不禁感叹:“‘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在孔子眼中,这种对礼仪的滥用,不仅是对周王室的藐视,更是对礼仪所承载的伦理秩序的解构。
丧葬礼仪的蜕变更具典型性。
春秋时期,厚葬之风盛行,贵族们竞相以金玉珠宝陪葬,甚至出现“杀人以殉”
的野蛮复萌。
秦国秦武公死后,“初以人殉,从死者六十六人”
;到秦穆公时,殉葬人数更增至一百七十七人,其中不乏贤能之士如“子车氏三良”
。
这种将丧葬礼仪异化为彰显财富与权力的行为,与周代“事死如事生”
的伦理初衷背道而驰。
正如《墨子?节葬》所批判:“今王公大人之为葬埋,则异于此。
必大棺中棺,革阓三操,璧玉即具,戈剑、鼎鼓、壶滥、文绣、素练、大鞅万领、舆马、女乐皆具。”
当丧葬礼仪成为炫耀性消费的载体,其蕴含的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的伦理意义便荡然无存。
(三)乐教体系的瓦解崩塌
周代的乐教本是培养贵族子弟道德情操的重要方式,《周礼?春官》记载:“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
然而到春秋时期,乐官散落,乐教体系分崩离析。
周景王时期,大夫泠州鸠曾痛心疾地指出:“夫乐,天子之职也。
职废,则官荒。”
王室乐官的流散,导致雅乐体系逐渐失传。
据《论语?微子》记载,鲁国的乐官们星散四方:“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音乐的功能也生了根本性转变。
在郑国,“郑卫之音”
取代雅乐成为主流,其旋律不再是“中正和平”
的德音,而是“烦手淫声,慆堙心耳”
的靡靡之音。
齐宣王对“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的坦诚,折射出贵族阶层音乐审美趣味的堕落。
当音乐从“通伦理”
的教化工具沦为“娱耳目”
的感官享受,乐教所承载的价值体系便失去了传播的载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世俗的狂风中飘摇无依。
二、仁的觉醒:道德本体的哲学建构
(一)文字考古中的仁学溯源
从文字学角度考察,“仁”
的起源可追溯至更早期的文化传统。
在郭店楚简中,“仁”
写作从身从心,强调道德情感与身体体验的关联;上博简《性情论》则云:“道始于情,情生于性。”
揭示了“仁”
作为道德情感,源于人类与生俱来的性情。
这种对“仁”
的本源性理解,与海德格尔“诗意地栖居”
的存在论思想形成跨时空的对话——两者都强调人类存在的情感根基与伦理维度。
在《尚书》中,“仁”
虽未作为核心概念出现,却已蕴含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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