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集 商於的新田(1 / 2)
商於新田
商於的风是硬的。
赵二牛抡起锄头砸下去,黄土块溅起半尺高,混着草根的土腥味扑进鼻腔。
他直起腰抹了把汗,粗布短褂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远处的山峁上,数千农夫散布在坡地里,锄头起落的“吭哧”
声混着孩童的嬉闹,在这曾是荒坡的地方织成一片生猛的活气。
“歇会儿吧。”
娘挎着竹篮走过来,篮子里盛着半筐灰灰菜和马齿苋,“日头正毒,别累垮了。”
二牛接过娘递来的水葫芦,猛灌了两口。
山泉水带着股土腥味,却比魏国老家那口臭的井甜多了。
他望着眼前这片刚翻过的土地,土块还泛着新鲜的黄,像块被揉皱的粗布,却藏着能让人活命的指望。
三个月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能有这样一块地。
那时他们还在安邑郊外的赵家村。
开春时,魏国大夫突然要增征“军赋”
,每亩地多缴三成粮食。
二牛家五口人守着两亩薄田,去年冬天又遭了蝗灾,别说缴赋,连种子都快凑不齐。
里正带着兵丁来催缴的那天,爹揣着最后半袋粟米想去求情,刚走到村口就被兵丁打断了腿。
“魏人把咱当牲口使唤。”
娘坐在田埂上,用衣角擦着野菜上的泥,“你爹躺了半个月,连口热汤都没喝上就去了。
若不是听说秦地招流民,给田给房,咱娘俩早饿死在沟里了。”
二牛攥紧了锄头。
他忘不了爹咽气时的眼神,忘不了妹妹饿得失声的哭嚎,更忘不了兵丁踹翻家门时,那声轻蔑的“秦地的蛮子都比你们有用”
。
那时他只当是句骂人的话,却没承想,这句骂人的话竟成了活路。
来商於的路上,他们跟着一群流民走了二十多天。
有人说秦法严苛,偷个瓜都要断手;有人说秦人凶得很,见了魏人就砍;还有个去过秦国的货郎说,左庶长卫鞅颁布了“徕民令”
,只要肯种地,不仅分田,还免三年赋税,连盖房的木料都由官府给。
“那卫鞅是魏人呢。”
货郎啃着干饼说,“听说在魏国不得志,才去了秦国。
他定的法虽狠,却认一个理——肯下力气的人,就该有饭吃。”
二牛当时只当是哄人的话。
可进了秦地地界,真见着官吏在路边搭棚子,给流民粟米和种子;见着工匠在山脚下盖坯房,墙上用石灰写着“耕织多者免徭役”
;见着一个瘸腿老兵牵着牛走过,牛背上驮着新打的农具,腰杆挺得笔直。
“那老兵原是韩人,”
同路的汉子指着说,“去年杀了两个戎人,得了爵位,官府赏的牛和地。”
二牛的心那时就活了。
他摸着怀里揣的户籍木牌,上面刻着“商於县,赵二牛,受田一顷”
,还有官府盖的红印。
这木牌比魏国的地契还管用,官吏说了,只要他把地种好,三年后这地就真成他的了。
“娘,你看那边。”
二牛指着不远处的田垄。
几个穿着赵字旗号短打的农夫正在埋界碑,为的正是同村逃来的赵老栓。
他们村来了十七户,官府把他们的地划在一处,还派了个懂农桑的官吏教他们修水渠。
“老栓家的三小子,”
娘笑着说,“昨天去县里领了布,说是官府赏的,因为他家婆娘织的布最厚实。”
她顿了顿,往嘴里塞了根野菜,“秦法是严,可严得明明白白。
前日里有户人家偷了邻居的谷种,当场就被捆去县里了,听说要罚去修城墙。
可咱老实种地的,谁也没受委屈。”
二牛想起刚来时,见着官吏带着兵丁巡查,手里拿着名册挨户核对。
有户人家瞒报了人口,想多领一份粮食,被查出来不仅收回了粮食,还罚了三天苦役。
当时他吓得腿肚子转筋,娘却攥着他的手说:“这样才好,规矩明了,谁也别想占便宜,咱这老实人不吃亏。”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
几个戴着红巾的官吏扛着标尺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推着车的兵丁,车上装着新铸的铁犁。
“赵二牛!”
为的官吏拿着名册喊道。
二牛赶紧应了声,跑过去行礼。
那官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话带着关中口音,却也能听懂:“你家的地靠河边,适合种粟米。
这铁犁是左庶长特意让人赶造的,比木犁省力,你拿去用。”
兵丁把铁犁卸下来,官吏又指着不远处的土坡:“官府要在那边修水渠,从洛河引水过来,秋后就能用。
到时候你这地,浇起来就方便了。”
二牛看着那铁犁,犁头闪着青黑的光,比他在魏国见过的任何犁都结实。
他想起在家时,用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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