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暴雨夜公证书(1 / 5)
闪电劈开墨黑的云层,惨白的光瞬间吞噬了对面老楼杨大爷家的阳台轮廓。
那道光如此突兀凶狠,惊得我手里刚泡好的茶几乎泼洒出来。
就在这惨白光芒的余韵里,我分明看见几条晃动的人影正在杨大爷家里忙着搬运东西。
紧接着,一声沉闷撞击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穿透浓稠雨幕,直直砸进我的耳朵里——那声音令人心惊肉跳,像是某种精心维系、小心维持的东西,被狠狠摔碎了。
杨大爷是住在对面楼的老人,今年93岁了,退休前曾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一张脸刻尽了岁月的斧凿刀痕。
他老伴多年前病逝,儿女都在外地,只有月薪1000块的保姆隆阿婆照顾着他。
隆阿婆矮小、瘦削,像一株沉默的老藤,永远穿着洗得褪色的蓝布褂子,常年安静地擦拭那张老旧的桃木茶几,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时光的灰尘。
变化是从杨大爷家阳台那棵半死不活的兰花忽然重新打起精神开始的——抽出了鲜嫩有力的新叶,某一天清晨甚至颤巍巍地举起了一串淡紫的花苞。
那时我就觉得蹊跷。
果然没过多久,杨大爷那些鲜少露面的儿女们像嗅到腥味的鸟雀一样扑棱棱飞了回来,轮流登门,客厅里那扇窗常常透出他们激烈争执的剪影,模糊的声音被风撕扯着送过来,断断续续,全是“脸面”
、“年纪”
、“居心叵测”
这些冰冷的字眼,砸在我耳朵里,听得人心头沉。
后来才知道,杨大爷要娶隆阿婆。
这消息如同滚油入水,炸开了整个沉默的家属院。
那几天,楼道里、小花园的紫藤架下,飘满了压低声音的议论。
杨大爷的女儿双手叉腰,站在楼下花坛边,声音尖利得像玻璃碴子,生怕旁人听不见:“九十多岁的人了!
图什么?不就是图我爸那点棺材本?”
阳光很烈,照得她精心修饰过的指甲油闪闪亮,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儿子则不断搓着手,焦躁地踱步:“爸是老糊涂了!
糊涂透顶!
一千块一个月的保姆,摇身一变成了合法继承人?做梦!”
那神情,仿佛自家库房里最值钱的宝贝转眼就要被个不起眼的小贼顺走。
最终,杨大爷似乎还是赢了这场战争。
没有鞭炮,没有酒席,只有居委会主任老李象征性地过去坐了坐。
那天我下班回来,正看见隆阿婆穿着崭新的藏蓝色褂子,站在门口送客,罕见地露出一点局促的笑,平日里那习惯性微微佝偻的身影,那一刻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悄悄托直了一点。
杨大爷拄着拐杖站在她身后,那张布满深深沟壑的脸上,也难得地铺开一层温煦的光,松弛而安稳。
他们的屋子收拾得格外整洁,那张被隆阿婆擦了无数遍的旧桃木茶几,在窗棱透入的夕照里,竟也泛出一点温润沉静的光泽来。
可惜,那点微光,终究没能敌过人心深处涌动的暗流与算计。
暴雨夜生的那场争执,动静大得像要把屋顶掀翻。
隔天清晨,空气里还残留着湿漉漉的寒意,家属院像被浸泡过的海绵,沉甸甸的。
杨大爷的女儿红肿着眼睛,满脸愤懑地堵在楼门口向我诉苦,仿佛要把满腹的委屈和正义一股脑倾倒出来:“田颖,不是我们做儿女的心狠!
你看我爸都多大岁数了?脑子根本不清醒!
那隆阿婆才伺候他多久?图什么?不就是图他那点棺材本和这套房子吗?”
她用力挥舞着手臂,指甲上那点残存的红在灰蒙蒙的晨光里依旧醒目刺眼。
她儿子在一旁帮腔,眉头拧得死紧:“就是!
我们把爸的工资卡、存折都收起来了,房本也锁好了。
就每月给他们俩三千块生活费。
够他们吃喝就行!
爸糊涂,我们不能看着他被人骗光了老本!”
那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替天行道。
我随口敷衍着,目光却不由自主越过了他们的肩头,投向三楼那个熟悉的阳台。
隆阿婆的身影在那方小小的空间里慢慢挪动,像一幅老旧默片里移动的影子。
她沉默地收拾着昨夜风雨扫落的残枝败叶,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被粗暴移动过、显得歪斜凌乱的几盆花草一一扶正。
动作依旧很轻,很慢,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掠夺与风暴,并未在她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涛。
日子似乎就这样被强行摁进了一个拮据而压抑的轨道。
楼下的晾衣绳上,杨大爷那条洗得灰白硬的旧毛巾旁边,如今只晾着几件同样陈旧褪色的廉价衣衫,单调地随风晃荡,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紧缩。
有几次在楼道里遇见隆阿婆,她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钞,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于卑微的认真,仔细地在菜摊前挑拣着最便宜的菜叶。
偶尔对上我的目光,她会极快地垂下眼帘,嘴角努力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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